第46章
饭桌上摆着珍馐美馔,热气腾腾。
戏班子在庭中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演着薛窈夭随口点的「木兰从军」,辛嬷嬷携着水清水碧,花源花香,以及阿寅等人侍立在不远处的廊下,皆是忍不住偷偷抬眼去觑薛窈夭。
心说他们的王妃竟曾是金枝玉叶,跟殿下之间的关系……
叫人不知该如何评说。
也绝不敢随意评说就是了。
傍晚时分孟姑娘那番“揭发”可谓真真凶险,好在殿下有心相护,也好在天高皇帝远,只要消息不走漏至京中,二人的确可相安无事。
再看此刻。
她们的王妃正闷头吃东西,神色却好像有些……
过分羞赧了?
辛嬷嬷印象中,这还是薛窈夭第一次面上出现了小女儿的娇羞情态,说娇羞不大准确,但少女面上红霞的确持续了很长时间。
坐她旁边的江揽州,才刚沐浴过,眉宇同样含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异样之色。是少有的放松、闲适、惬意,冷刻的眉宇舒展开来,一惯摄人的压迫也褪去不少。
察觉到什么,薛窈夭吞下嘴里的蜜汁酱丸子,压着气息小声道:“明珠正看着我们,周围也全都是下人,殿下……”
请你注意场合。
江揽州“嗯”了一声。
嗯是嗯了,然而隔着锦绣桌*帛,男人的手还是轻轻划过她大腿,进而捉住她的手,“牵手而已,怕什么。”
“……”
薛窈夭没说话,继续埋头吃东西。
眼前闪过的,却全是先前书房中发生的事——
彼时他一句“吻我,薛窈夭”,仿佛天雷勾地火,她迫不及待圈上他脖子,却不想手腕掠过的是他肩头濡湿。
她怔了一下,目及之处血色凝结。
“我们先去处理伤口,好吗?”咬的时候没觉得如何,只顾自己爽了,彼时再看到那抹血色,薛窈夭陡然失了风月之心。
江揽州却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状态,“无妨,让它痛得久一点。”
“为何?”
他不答,只将案上更多的杂物书本、卷宗典籍一类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
她便继续问他:“为何要痛得久一点,江揽州,会留疤的……”
“那又如何。”
“我会……觉得难受,求你了。”
却不想这话之后,江揽州反而更“愉悦”了。
是愉悦吗?
她不确定。
只觉得他的吻越发灼烫而铺天盖地。
…
后来,小猫“喵呜”地扯着少女垂荡的裙裾,不知自己的主人正被热意包裹,呼吸困难。
“要吗。”
颈上有他墨玉扳指不时划过的冰凉温度,江揽州眼中水雾泛潮,是情欲过盛的潋滟之色。
她被抱着,抵在那道巨大的大周江山图屏风之上。
“江揽州……”
他太知道怎么让她欲罢不能。
每一次亲吻都在探寻她身上的敏感之处,薛窈夭一边难受地沉沦着,一边又清晰意识到,江揽州也在试图征服她。
像一场摆在明面上的博弈,彼此心知肚明。
她是为了薛家人、前路、生存。
他呢?
双眼迷离,思绪纷杂间,人不知怎地就到了屏风后的墨榻上,“疼吗?”
“什么?”
“还疼吗,那里?”
托着她的腰,江揽州哑声:“听闻女子的初夜,会很疼。”
“那晚是夫君过分了,还疼吗?”
“……”
自己让他去处理伤口,他不听,却反过来问她还疼吗,本来已经不怎么疼了,可夫君二字伴随他低磁的声线落入耳中,感受到他那错觉般的疼爱、亲昵、欢喜、柔情、以及难以抑制的情动。
薛窈夭恍惚之间,竟真觉得哪里在疼似的。
一种细碎温吞、难以捕捉,却又好像真实存在的疼。可具体疼在哪里,她一时也分辨不清。
当下的此刻,人无法预料未来,她便任由自己的身体先精神和灵魂一步,喜欢并迷恋上他。
“知道会……殿下还这般勾唔……我……”
眼尾泛红,气若游丝,仿佛一朵正为他盛放的花。
江揽州咬着她莹白的下颌寸寸往下。
没给她半分拒绝余地。
从前在这书房中时,薛窈夭初来乍到,又心有惶恐,并没怎么细致地观察过四周环境和陈设摆件。
眼下放松下来,将所有繁杂心绪抛之脑后,太舒服了,她不自觉仰着脖子,被刺激得偏着脑袋,一头柔软墨发也早已披散开来。
以为江揽州又会像那晚那般,她已做好迎接他的准备。然而青瓷灯槃的连枝灯影下——墨榻的侧对方向,少女视线倏忽撞进一面巨大且嵌入墙壁内的……并非铜镜,却与铜镜类似,能将室内大半景象都映照出来。
尤其彼时书房中除了彼此呼吸,窗外偶有风过,却仿佛隔着什么似的透不进来。
周遭一切都是静止的。
如此一来。
静中动着的事物就显得尤为惹眼。
好比“铜镜”里起伏的腰肢,被抬起的莹白滑腻而饱满的大腿,与深色墨榻形成了鲜明对比。
以及。
“不要,江揽州……”
“不可以!”
意识到什么时,薛窈夭几乎整个人都要抖起来,手则慌乱往下去抓男人的头发,“别这样……”
别这样。
怎么可以……去吻那里。
可是。
可是。
挣扎和不要,最后都渐渐变成了呜呜咽咽,支离破碎又溃不成军。
。
此时此刻。
夜风徐徐拂面,薛窈夭还满脑子都是“铜镜”里的晦暗、湿热、缠绵、吞咽。
以及江揽州对她做过荒唐之事。
曾经的宁钊郡主,满京城贵女每每提及,谁不道一句“不修边幅”、“离经叛道”,然而比起江揽州,薛窈夭感觉自己简直被衬成了纯洁无瑕的“小白花”,却偏偏那种体验……
仿佛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穿梭。
堪称另一种意义上的“生不如死”。
她不明白。
江揽州怎么可以做到那种地步?
后来意识再次清明,她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是趴在他身上的。黑暗中江揽州一言不发,眼神似一团寂寂幽火,又蕴着点难以言说的诡秘莫测。
以为他是在等她“礼尚往来”。
于是即便有点无法接受,觉得那太靡浪、堕落,她还是摩挲着往后退去。
“殿下……”
像那晚桃之夭夭一样。
她忍着羞耻,跪在他两腿之间,仰头看他。
江揽州也在看她,眸光很深,眸色暗得近乎渗人。她又试探着唤了声:“夫君……”
而后附身,她张开了唇。
却不想江揽州的手,又一次抵在她额头上,不准她为他做同样的事。
“不必了,脏。”
将她拉着拽了回去,江揽州瞌目闭眼,似只想单纯与她躺一会儿。她却又一次瞥见他肩头血色,忍不住再次提醒:“那现在可以去处理伤口了吗?”
复又睁开眼睛,对上她视线,江揽州似有些意外。
不想去解读他那眼神带给她的奇怪感觉,薛窈夭也懒得再征求他意见,自顾摩挲着下榻:“我去找辛嬷嬷让李医师拿纱……”
话未完。
她起身时一个腿软,复又跌了回去。
“……”
像撞上一堵坚硬的墙,她捂着脑袋趴他胸膛上时,江揽州面上没笑,但那隐隐翘起的一边唇角,和下意识挑起的眉梢,薛窈夭登时一恼,本能伸手去捂他眼睛。
江揽州却“嗯”了一声,“别闹。”
一个翻身将她压下,他呼吸很重,出口话却是:“躺着休息,等我回来”。
留下这么一句,他起身离开。去了樾庭后院的露天浴池,将自己整个沉入凉水之中。
这完全在薛窈夭的意料之外。
事后很久她才反应过来,江揽州似是体谅她在桃之夭夭那晚初夜……怕她还疼,受不住,所以只用唇舌满足了她,他自己却生生忍下了?
躲在另一侧的楹窗后偷偷看他,很安静地看着,彼时露天浴池旁的竹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池中水是常年流动的不腐止水,据辛嬷嬷曾经所说,水源乃附近山泉引流,故而常年干净澄澈且冰冰凉凉。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薛窈夭看了许久。
久到江揽州从水中起身,月光洒落他肩头,他靠在池边的石案旁出神,一身雪色中衣全然湿透,身影说不出的凛凛孤湛。
他在想什么呢?
冷吗?
她也不自觉跟着失神期间,江揽州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偏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薛窈夭陡然一惊,当即便在楹窗前蹲下身去……
可恶。
为什么竟是下意识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