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还下派了指定政务,让两拨人都不得半点闲暇,届时按功绩行封赏,再有锦衣卫在旁行督察之权。
这在古往今来,是从未有过的事。
二是将之前南下时一路集结的各州府兵马,调派去戍卫西州;而之前缴械投降的西州叛军,则调换去填补因集结而空缺的各州府卫兵。
太子党要么更换为品级高,但没有实权的职位,要么调派为地方官员,多为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偏远之地,唯独没有北境。
为暂时安稳宫廷,江揽州甚至还封了殷贵妃为‘熙德’太后。
萧夙也留在皇城被下派了特殊任务。
三来。
“通令全国,朕即天下。”
辉煌灯影落下,在新帝森冷的眉宇间拓下阴影。
…
所谓八百里加急,乃是多匹快马接力。
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人换马,昼夜不停地跑。
主为朝廷和军事服务,多用于传达边关急报、严重地方叛乱、紧急宫廷事务等。
从前戍卫北境,江揽州一直在这方面享有最高通行优先权,官道上任何行人、车辆皆得避让,即使关卡处也无需接受检验,以便最快的速度通行。
而今身为帝王,在这方面就更方便了。
于是一封继位诏书,外加一封盖有新帝玺印的亲笔手书,仅十天左右便抵达北狄王庭。
彼时北狄可汗赫鲁罗,正在王帐中行歌舞宴事。
其身边通中原文字的必阇赤,恭恭敬敬为其念读诏书和信件内容。
老可汗听着听着,渐渐瞪大了眼睛。
从榻前起身时,瞬间酒都给惊没了。
大周皇帝驾崩了?
新帝登基了?
这也就算了。
隗尔氏兄弟掳走了大周新帝的皇后?
必阇赤战战兢兢,也是不可置信。而后继续翻译说,大周新帝便是曾将隗尔大元帅斩落马背,致使王庭痛失猛将,最终节节败退,不得不暂时签下降书的大周皇三子,傅延赫,也是半年前才受封王爵的北境王。
霎时间。
老可汗又惊又怒。
抬手便将案上酒盏砸了个稀巴烂。
必阇赤抹了把汗:“他、他的意思是,隗尔氏兄弟公报私仇,毁坏两国盟约。若隗尔氏立刻交出皇后,此事既往不咎,往后王庭也无需再朝贡大周,两国依旧和平共处。”
“但若那皇后有半点差池,哪怕少了一根头发丝,大周皇帝便是举全国兵力也要屠、屠……”
后面的话,必阇赤没说。
只惊魂未定地从函书里抽出一张画像。
“这便是……大周皇后,薛氏,窈夭。”
“此前为北境王妃。”
接过画像,老可汗只觉接过了什么烫手山芋。
在朔漠,隗尔氏无疑是王庭功臣,即便打了败仗,也是满门英烈。
而今隗尔氏后生做出这种事,若王庭站大周新帝这边,无疑伤臣民之心;但若不站,王庭暂时也拿不出骁勇悍将,可再与大周新帝抗衡,况且战败之后国力衰退,已经大不如前。
无论必阇赤还是老可汗,都很清楚一件事。
如今的大周新帝,曾一夜连屠骆水七城。
是个暴戾杀伐且不折不扣的狠人。
事后也有臣子提议,“可汗不若先与隗尔氏通气,确认事情是否属实。再利用这皇后设下一场,他们大周人所谓的‘鸿门宴’,诱大周新帝前来我王庭赴约。”
“他若不来,咱们将那皇后送回去便是。”
“但他若来了,我等背地里联络大周皇室宗亲,趁他根基不稳,岂非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况且大周此前逢叛军作乱,即便新帝登基,朝野上下也必然不安,正是搅浑水的好时候。
“是啊。”
“任何人登基,都不比此人可怖!”
也有臣子反对,“自古帝王爱美人,却不见得会为美人舍弃江山。大周新帝阴险狡诈,此举恐被他轻易识破,一旦他将计就计,趁机屠我朔漠王室,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况且此人素来心狠手辣,诡诈多端,我等又如何保证前来赴约的一定是他本人?诸位别忘了,曾经隗尔大元帅便是为他“替身”所诱,不慎出关落入他陷阱才会……总之风险太大,赌不得啊,可汗万万三思!”
最最重要的。
“那皇后现在何处?”
“当真在隗尔氏兄弟手中?”
。
与之伴随的。
八百里加急也将新帝继位诏书传递至其他各州府城镇,下达至全国各地,尤其北境九州,可谓是全民欢腾。
“登基了,登基了,北境王,武昭帝!”
“北境王登基啦!”
“咦……”
孩童们聚在官府公文榜下,问一旁面相平平但气质清隽的书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书生默了片刻,温声解释说:“故太子出巡湑州,不幸遇大雪封山,丧命于雪崩之下,以致叛贼入京,也未能解危难于倒悬,复太平于宇内,此为国难。”
“现故太子的尸骨在运回京师途中,陛下深感悲戚,然叛贼尚有外逃者,欲冒充故太子聚众谋逆,损其清誉。若有任何人得任何线索,可到官府告发,赏金千两。”
孩童们听罢后纷纷仰头,一脸天真地说,“意思是从前的太子已经死了,如果再有太子出现,就是叛贼假扮的?”
书生唇角微弯,笑得惨然。
都不重要了。
真相如何,从来由实权和上位者书写。
也许命运,早就在无形中偏离轨迹,待身处局中之人反应过来,往往都太晚了。
可即便晚了,蜉蝣朝生暮死,尚且在这世间奋力振翅,人又如何甘心认输?
第65章
北境王府,南苑厢房。
飞檐斗拱上覆积雪,偶有融化的雪水从廊檐下滴落,夹杂着屋内微弱的哭声和低低絮语。
“都快半个月了,咱们日日守在床前侍奉,医师也日日都来扎针看脉,老太太却怎地还是不醒,该不会……”
“住口。”
不想听晦气话,大房的谢氏轻喝一声。
然而默然片刻,谢氏也唉声叹道:“真不知咱们薛家人,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满门男丁抄斩就罢了,流放路上病的病,死的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这一把大火,什么都给烧没了。”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拿巾帕抹了把泪,姨娘赵氏接话道,“要妾身说,早先就该听老太太的,南下投奔亲戚去,也许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可窈窈那孩子,非说什么外头乱着呢,让咱们再等两个月。这下好了,她自己被贼人掳走,老太太也被刺激得一病不起,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迷迷糊糊间,才刚有点意识,便听到这些话。
薛老太太险些没气得两腿一蹬。
勉强掀开眼皮后,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房梁,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嚯嚯气声,“滚,滚,都滚……你们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都给我老婆子,滚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一心惦记的还是只有自个儿。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窈丫头找上那孩子,薛家老幼如今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任人欺凌,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这大半年住着城西庄子,虽是寄人篱下,然而鲜衣美食,绫罗玉器,比之从前在国公府也毫不逊色半分,包括悉心伺候的下人,随叫随到的医师,孩子们的教书先生,哪样不是扒着窈丫头吸血。
而今一朝出事,竟在背地里说起风凉话。
这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非但没养出感恩之心,反倒埋怨起窈丫头来。
“老婆子真真后悔没将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东西......通通赶出去,爱去哪里……去哪里,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出北境王府……往后是死是活,被人糟践也好……欺辱也罢,都别再想着回来沾边!”
没曾想老太太昏迷半月,一醒来就大发脾气。
谢氏跟赵姨娘双双一惊,“快快去请医师过来!”
而后放下茶盏,两人从矮榻上起身,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薛文清和薛慧茹也急忙解释道,“祖母息怒,阿娘她,阿娘不过是担心您老人家身子,还担心阿姐,太急了才会……”
“阿岚,阿岚人在何处……叫阿岚来!”
话音刚落,屋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
正是周岚。
携一身寒气进屋后解下披帛,周岚口中尚在喘着气,眼见老太太醒过来了,赶忙去到床边。
然而对上那双因久病而越发凹陷的眼,以及老太太瘦得近乎脱相的皮包骨,原本一头花白,也在昏迷后变成满头银丝,再找不到哪怕一根黑发,周岚甫一张口,竟是鼻子一酸,未语先落泪,“窈窈……”
“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