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想起了荷花海,想起了烟火中的乌篷船。
他调好坐姿,拿出最好的纸笔,开始给她写信。
“青予,你好,也许你觉得奇怪,刚刚分离就马上写信。今天下午我有些小情绪,分别匆忙了些,有很多话还没有说。
今天晚上冷静下来,发现我还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回顾我们相处的情景,多么值得我无限怀念啊。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西城招待所门口摆摊。说实话,第一次我有点瞧不起你,有心问了几个刁难的问题,还拿出我的工作证威胁你。
你知道吗,我在无数个夜晚后悔我的开场语……”
信写好了,他又像校稿一样看了两遍,找出错字和语言不好的地方改了改。然后装进信封、贴好邮票,趁着夜色投递到了邮筒中去。
投完后,他觉得自己写得还不够好,没有充分表达自己的爱意,又烦躁得在操场散步。
苏卫国和梁梦雪看到了苏远宸魂不守舍的模样,也看到了他夜晚出门。
苏卫国压低声音:“你儿子肯定有情况。”
“嗯!我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姑娘。”梁梦雪回答。
“我猜是袁梅!”苏卫国胸有成竹地说:“上次小助教来找我,我让她去少年宫找他。后来遇到袁梅,她说苏远宸邀请她在少年宫上书法课。
你看看,到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上课,是不是接触就多了啊!接触多了自然就成了嘛。”
“嗯嗯,如果我儿子真的喜欢她,希望他们早点公开关系。要不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这傻儿子,对人太好了,就是不多想想自己。”梁梦雪叹了一口气。
“我儿子可不是个傻的,一味对别人好。沈俊文可告诉我了,他写了一篇批评的报道,把木偶剧团的不作为全部揭露了出来。
现在好几个单位都不敢轻易接待他,说他很会找问题。写出来的文章刀子一样,一点儿不留情面,丝毫不会客气。他们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苏一刀!”
哈哈哈两夫妻高兴地笑起来,有子如此,确实令人欣慰。
只可惜苏一刀写骂人的文章,笔锋犀利、尖酸刻薄、火力全开。苏远宸的情书,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磕磕碰碰。
他觉得第一封信不满意,又开始写第二封信:
“青予,你好。可能你才接到第一封信,第二封信又到了你的手上,我实在是按捺不住想你的心,想和你说说话。
第一封信我写得不好,回忆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干什么,让你想起当初的我多么愚蠢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绝不是一时的冲动。我是在我们相处的无数个日子里慢慢爱上的你。
你要问我从什么时候对你动心,我说不出来。好像从第一次认识你,就开始期待和你见面,期望听你说话。
你总是这么有趣,我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还有你这么聪明勇敢的姑娘,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还记得你为了招工考试,把我拿来当挡箭牌。我当时还挺生气,可后来想想,这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我特别乐意被你利用,你现在还想用我吗?
如果我还有一点点价值,请尽管吩咐我吧。我特别乐意帮助你。最后,问你家人好。下次给红红带糖吃……”
陆青予看完了信,折好了放回信封。在上班一天后,同时接到了两封信。她的心情很复杂。
在和陆小小交谈后,她想把苏远宸的事儿放一放。趁着大家最近不见面,冷静地看待两人的问题。
可他不是这么想的,他的信里全是急切地爱意,让她更加烦恼。
没想到一封书写优美、情真意切的亲笔信,比新时代的短信、语音,甚至电话更加扰人心境。
陆青予把信塞进了工作室的抽屉,压在一堆书的下面。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孙信的花瓶。
三个年轻人最近没有外出,但是陆青予上周学习錾刻工艺耽搁了不少时间。邓思诗和陈鉴手速不快,自己手上的活儿没做完,只能帮她把铜胎先做好。
她拿着孙信的图纸,开始掐丝镶嵌。孙信这次卯足了劲要当第一,花纹设计得异常繁复。
中间的花朵蝴蝶姿态复杂,旁边的装饰花纹层层叠叠,费手费脑费眼睛。
孙信借口采风天天外出,把工艺部分全部丢给陆青予做。张沅搬到陈鉴旁边看着,也拿着工具试着学习折弯曲铜丝,两个人有商有量速度快了很多。
周定富难得没有外出,他搬了个板凳坐在邓思诗旁边,拿了本书观看。时不时提醒一句,指指点点。
很快邓思诗发现了不对劲,周定富靠得太近了,几乎就在她的耳朵旁边吹气。她望向他的时候,周定富一脸的正义凛然,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就这样两人越挨越近,周定富已经坐在邓思诗的旁边,半靠在桌子上凝视着她。
姑娘今年二十岁,正是青春饱满、芳香四溢的年纪。
他看她鼻尖的汗水,看她洁白的手腕胳膊,看她前倾低头时露出的领口和胸口。
他好像没干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干了。
邓思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他的凝视下坚持工作。
陆青予周一核对图纸规划工艺流程,没有忙得过来。周二大早上天气热得不得了,周定富一到单位就跑去挨着邓思诗,也不嫌热。她发现了不对劲了。
这姿势、这眼神,不是色胚是什么?
“周师傅!请教一下。”陆青予尽量稳住情绪,笑着对他说话。
四十岁的周定富穿着蓝色衬衣,头发梳的油光水滑,嘴上一撮胡须,自认为自己会画图纸和国画,是个艺术家。除了孙信,他谁也瞧不起。
“有什么事吗?”周定富一改在孙信面前的谄媚嘴脸,在陆青予面前摆谱。
“您对掐丝工艺熟悉吗?”陆青予问。
“不熟悉!”周定富抄起了手。
“那您想学吗?”
“不想!”周定富翻了个白眼。
“既然您不想学,那就不需要坐在邓思诗旁边了。她做事,您放心!一定会给您做好的。”陆青予慢悠悠地说。
“不学就不能看看了吗?”周定富跷起了二郎腿。“这是我的作品,我要监督她完成。”
“如果您真想监督,那就坐到桌子对面去吧!”陆青予毫不客气地说。“谁工作的时候也不愿意有人一直在旁边盯着,特别是男同志和女同志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90章 受害者凭什么要承担恶果
陆青予特别强调了男女距离这两个字,周定富一下就听明白了。
他涨红了脸,站起来走到了对面:“邓思诗是同意我来监工的,我当然可以看着。说什么男同志女同志,我多大岁数,她多大岁数。我盯着她是帮助她,我还能做什么?”
“没有最好,坐远点免得大家误会!”陆青予见他挪开了位置,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下周定富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邓思诗看了,他看了一会儿拿了速写本开始工作。
邓思诗一下压力就小了,她的速度也快起来了。
快下班时,吴忠到陆青予办公室让她去接个电话。
想到上午才收到了两封苏远宸的信,他不至于下午还要打电话吧。在彭城办公室,当着好几个人接他电话,她好尴尬啊,能说点儿什么呢?
就在陆青予紧张地对着电话喊喂的时候,对方传来燕京味的普通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我是许美华,我接到你的来信了。知道你很着急,就在电话里和你交流一下。”
居然是燕京珐琅厂的许美华,陆青予喜出望外:“谢谢许老师,您看了我的图纸了吗?”
“看了看了,青予。我刚放下信,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你的图纸我很喜欢,图案用色都没问题。
你不要犹豫,相信自己去做出成品吧!我还没看过这么大胆的设计,实物一定十分惊艳。“电话里许美华的声音很激动。
“真的吗?”陆青予喜出望外。
“真的,我们工艺美术界就是需要你这样敢打破传统的年轻人,你为什么不在燕京呢?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想和你一起做景泰蓝。”许美华遗憾地说。
陆青予也激动起来:“许老师,将来一定会有机会的!我一定会去燕京找您,当面向您请教。”
“好,我等着你。我明天先把我们工厂的图册寄一本给你,都是我和同事们做的景泰蓝作品。你好好看,有不懂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有新创意一定要分享给我。你们工坊去买个彩色传真机吧,我们以后方便交流。”
“好!我马上向彭经理汇报!”陆青予看着坐在旁边一头雾水的彭城笑了笑。
许美华在电话里和陆青予再沟通了几句制作工艺方面的内容,终于挂了电话。
陆青予放下电话,欢呼着跑到隔壁,陆开明正在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