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思路一旦从严肃的事情上离开，些许小事立刻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想到上次提起要看怪盗基德还是在医院里转移话题、不想连累久贺池垣，诸伏景光顿觉恍如隔世：“真要说起来，今天的事还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说……”
“你觉得这件事是因为你吗？”
“……”不是的，一天时间做不出多么精密的谋划。看那个病毒就知道了，安放它的人只是提前了一天被买通，根本没有做出其他行动的余裕。
也就是说，哪怕他们没有登上飞艇，劫持事件依然会发生，唯一可能会少的只有病毒而已。
诸伏景光放弃了为自己揽责任的惯性。他看着前方即将没入楼宇间的太阳，轻轻笑了笑：“所以，如果下次基德出现，要去看看吗？”
久贺池垣也眯起眼，看那颗火红色的光球渐渐隐没：“当然。”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他在心里悄声补充。
——
而在另一边，公安的办公楼里，松田阵平敲响了「零」组办公室的门。
“请进。”
浅金发色的男人抬起头来，严肃的脸色在看见他时微微放松，露出一点笑意：“怎么这么守规矩了？结果怎么样？那个蓝川彻是谁？”
松田阵平脸色略有复杂。他想起刚刚同期那语焉不详的解释里触目惊心的重点字词，想起他对着录音机时严肃而紧绷的音色，不由喉咙一阵发堵。
“结果……很好，”他在金发的同期眼神严肃起来之前报上结果，防止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但具体……你还是自己看吧。”
金发的男人有点莫名地接过那个小巧的装置。这里的电子设备已经提前关闭了，他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做好了普普通通地加个班的准备。抬头却发现松田阵平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吗？不是说结果很好？”
松田阵平实在不觉得自己应该浪费时间。但消息来得那么突然，他好像也应该说点什么：“你吃晚饭了吗？”
降谷零：……
这是珍贵的同期，打人不好，算了算了。
“吃了，所以？”
对面的金毛笨蛋不知是不耐烦还是茫然，表情生动比警校刚认识那会儿生动，比咖啡店刚重逢那会儿真实。
如果是以前的松田阵平，他多半要冲上去把人暴打一顿，揪着他的领子问「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但现在的他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摆摆手：“你自己看！”
说完他就转过身，逃也似地冲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
被留在屋里的降谷零茫然又奇怪地看了门口一眼，点开了录音的播放键。
56|重逢，真正的重逢
已经是月上中天。
降谷零关掉了最后一份待处理文档。
熟练地输入了密码之后，他打开了那个熟悉的文件夹。里面的内容屈指可数，入目的唯有几张照片而已。故而今天加入的一段音频格外显眼。
鼠标挪动，双击。
“组织代号苏格兰，原警视厅公安部公安警察，诸伏景光，卧底失败……”
诸伏、景光。
他默默地凝视着显示屏。
“很遗憾，今天才……向您报道。”
这句话，他在对我说。
深夜的城市不再闪耀，所以月光温柔地洒落人间。
「重播」。
“公安警察，诸伏景光……”
他依然沉默地看着，眼睛却感受到了疲惫，不受主人控制地眨了眨。
带了水汽的眼睫似乎给了他眼泪的错觉。但他实在远离「流泪」这种动作太久，又或许所谓的眼泪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怒火中蒸干，以至于枯竭至今，挤不出半滴透明的液体了。
“很遗憾，今天才……”
身后便是床铺。他放心地向后仰去，屈曲的手臂遮住了双眼，却没有了遮住嘴角的余裕。
那样大的弧度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下，像是把心肝剖出来一样令人心颤，他翻了个身，用侧身的姿势把一半脸颊埋进棉被里，好像这样就能遮住抑制不住的笑容一样。
没有得到指令的电子设备自动播放着下一段音频，隐隐约约的词句进入了耳朵里。
“hagi是……”
“好的不能再好了，一拳能打两个你也说不定……”
“限量款都有吗？！他从哪……”
“当时也不知道……还自学了不少没用的技能，厨艺都精进了……”
他忍不住坐起来，用深呼吸平复着情绪，绕着并不宽敞的屋里走了几圈。
月光照耀了小半的面积，只需要几步就能走进黑暗里。但傻兮兮的笑容让他失去了自信，无论怎么往角落走，都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闪得晃眼——但偏偏不想停下。
剪辑后的音频不长，不一会儿便再次陷入安静，他还站在阴影里，盯着距离自己一线之隔的月光，好像终于能冷静下来了。
竹叶青似乎在尽量塑造正常人应有的空间，维持他们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健康……hiro……
中间一定尝试了不知名的东西，但不知道是药的效果，还是医疗设备的革新，听起来结果是正向的……不，说不定是后遗症之类的也说不定……活着！
他们已经接近完全健康，如果竹叶青的研究以治疗为目的，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价值了，所以才轻易放手吗……萩原如果回来了，必须在公安待一段时间，要怎么跟松田见面才比较合适……一定要全套身体检查！心理医生也要提前联系才行！几个人都去看看的话，会有团购折扣吗？
药也好设备也罢，如果是纯粹正向的产物，为什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究竟是有长期的副作用和后遗症，还是在掩人耳目……掩人耳目吗？
是不想让谁知道？组织吗？还是官方？景光说竹叶青一定知道他进了公安大门，却连警告也没有，是因为没有察觉，还是……
福至心灵一般地，降谷零突然想起了自己离开东京的最初理由——那是来自竹叶青的邀约。
“合作吗？长期合作？”
在那个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达的地方，竹叶青是这么说的。
在没有敲定具体内容之前，竹叶青就先交出了定金。那是一大片情报网，美其名曰「平分」。但只要波本前去，整个情报网都会落进他的手里。
于是波本离开了很久，等他加班加点地赶回来，才发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前不久，景光四年来第一次长时间踏出医院大门，就在他刚回来的这一天，景光走进了公安。
是巧合吗？还是别有用心？降谷零没有头绪。
他只是内心隐有预感，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那种地步——如果景光是竹叶青悄悄送出来的「成品」。如果他没有因为私心而暂且按下这件大事，官方势力里，对「神药」心动的「买家」是不是已经和竹叶青取得了联系？
组织的触手已经够多了，一定不要再多一条才好啊……
激动的心情在组织的威胁面前渐渐平复了。降谷零长出一口气，弯腰按亮了手机屏幕——3:00，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这一次，不需要多余的助眠手段，普普通通的被褥已经拥有了百倍于平日的吸引力，诱惑他把自己埋进去，然后飞速坠入美丽的梦里。
月光依然静静地洒落，映出他睡梦里上扬的嘴角，抚平了失而复得后眉间皱起的最后一抹印痕。
——
对于阴差阳错被瞒下了不对劲的医学这种事，久贺池垣毫不知情。
那个「医院」的结局早已被他自顾自地决定了，不会被红方的任何猜测所动摇。
他对诸伏景光和公安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具体计划，只有几种预设。毕竟一切不取决于他，而取决于高桥悠真的搞事能力。能提前通知两人存活的消息乃是意外之喜。
在随意地感谢了一下这瓶酒的友情出演之后，久贺池垣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迎来了新的一天。
“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起悦耳的碰撞声，安室透抬起头来，露出标准而和煦的微笑。
“安室先生？你又回来了！欢迎！”
“角色好像反了吧？”安室透失笑地看着他，“要吃什么？”
“既然安室先生回来了，当然是招牌三明治……唔，再来一份意面好了。”久贺池垣也笑，用澄澈的目光回视过去，眼中笑意盈盈，端的是一副随和模样。
红与黑篇结束之后，朗姆对这边的情况稍有怀疑，波本回来的时间恰逢其会，多半会被直接授予试探赤井秀一假死的任务。他本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安室透果然又回到了波洛。
这就是命中注定啊……他瞄了一眼突然亮起的光屏，仅有的一格漫画里，柯南正在向着波洛咖啡厅走来。
久贺池垣的笑容里忍不住藏了一点意味深长。
哎呀，虽然猜到了安室透会高兴，但这副样子还是很让人担忧……真的要把他们都叫过来吗？波本不会在竹叶青和柯南面前当场露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