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听见了旁边爆处组成员讨论的声音。但这件事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很快手机就被塞了进去,听筒中传来的是毛利兰有点紧张的声音:“池垣哥?”
“嗯,是我,安心,”久贺池垣的声音很稳,带着不太明显的安抚之意,“是你发现了那个炸弹吗?”
毛利兰不愧是毛利兰,她迅速被久贺池垣镇定的声音感染了。虽然语气还有点颤抖,但却肉眼可见地镇定了些:“是柯南发现的,你那边怎么样?我已经把炸弹拍照发给高木警官了,还有其他能做的吗?我听说要一起……”
“别担心,兰小姐,”久贺池垣稍稍活泼了声音,放缓了语气,“我这边没有问题,听说那边的炸弹在上面,你能碰到吗?”
“我不行……”毛利兰好像抬起了头,“但柯南说他可以,如果我能把他放在肩膀上,他就能……但是……”
她当然很相信这个聪明的孩子,但对她来说,拆弹这种事还是太遥远了,更不用说柯南这样的小学生。
久贺池垣笑了笑:“既然没有其他方法,那也只能试试,相信外面的专家,就是相信柯南……你觉得呢?”
毛利兰低头看看柯南,顾忌着水银汞柱的存在,小心翼翼地蹲下了身。
“我当然相信警官,也相信柯南,如果池垣哥也相信他……那就交给你了?柯南?”
她说着递出了手机。
柯南怔了一下,然后两手接过,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一瞬间显得无比可靠起来:“我明白了,相信我吧,兰姐姐!”
他双手握紧了那个手机,仰着头,像是在做出不仅是字面意思的、更加庄重的承诺:“我一定不会让……一定不会出错的!”
毛利兰稍有怔愣。她恍惚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露出一个镇定的、鼓励的笑容。
久贺池垣放轻了呼吸,按住又开始作痛的伤口,无声地再次剪断了一条线。
门外的爆处组成员送来了工具,柯南坐在毛利兰肩头,轻轻松松地剪断了大半并不复杂的线路。然后他拿起手机:“池垣哥哥?”
“我这里还没结束呢,柯南。你得再等一等。”对面像是一直在听,很快给出了回复。
那声音沉稳镇定,没有一丝颤抖和惊慌,好像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取决于咫尺远近的刀尖之上。
柯南没听见某个理论上应有的回复,心中下意识涌出了不好的预感。他握紧手机,听见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池垣哥哥,那个炸弹很难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剪断最后一根线呢?”
——那个炸弹你会拆吗?什么时候才能拆完呢?
这么敏锐是不是犯规了?久贺池垣郁闷地看着手中的线团,认命地选择措辞。
他停了一下,然后尽量轻松地回复:“不难,至于时间……大概是最后一分钟?”
——当然会拆,只是时间紧迫。
可对方给你的时间有足足四个小时啊!居然要拆到最后一分钟?如果稍有耽搁……
柯南下意识扶住毛利兰的肩头,张口欲言。
“可以为我保密吗?”那可恶的、温和的、沉稳的声音说,“我没有柯南那么优秀,没办法短时间内结束,但我不想让他们笑话我……可以吗?”
这是给小孩子听的谎言,但柯南依然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一定能成功吧?
一定要成功啊!
焦虑的等待里,他想起一段时间之前,他们去看基德的「华丽表演」。他说基德是小偷,而久贺池垣笑着摇头,说小孩子拥有非黑即白的权利,但他却是大人。
人的生命不能被置于天平之上,柯南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大人」试图保留他的信念,替他做下了决定,就像一边握着他的手把人埋进土里,一边却捂住了他的眼睛。
柯南找不到理由拉下那只手,也不愿意破坏这个人最后的诡计。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沉默接受这份好意,尽管他对真相心知肚明。
63|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时间在静谧中慢慢流逝。
这是第三个小时。毛利兰尚且平静,她单纯地信任着这个解决过一次炸弹危机的人;柯南站在她旁边,沉默地拿着那个手机,倾听着其中时不时传来的细碎声响。
久贺池垣还在不厌其烦地剪着那些线条,脸色冷凝,眼神专注,只有下意识皱起的眉头映射了伤口的存在。
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很不错了,但现在却有点贪得无厌,想要让自己更非人一点。
左臂的伤口并非普通的擦伤,匆忙且没有专业用具的处理结果并不好,一刻不停的活动也削减了应有的效果,带来一阵阵神经意义上难以忽视的痛意。
组织里的生活血腥又残酷,反倒让他打磨了自己的意志,所以这些痛楚尚且能够忍受。但精细操作的准确性却不为意志所动,坚持不懈地被伤口影响着,强迫他花费了更多的精力。
左臂的绷带在活动中渐渐松垮,久贺池垣腾不出手来,只好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权当对经历了近一个小时虐待的身体的补偿。
进度不错,下次再也不亲自做诱饵了……
思路咬牙切齿地抛锚一瞬,又被立刻拉回,盘根错节的线条互相交错着,对他露出不变的、狰狞的笑意。
「嘀」一声轻响,正如他所料,血红色的数字跳动着,梅开三度地再次减少了十分钟。
漆黑的屏幕反射出了某人沉默僵硬的脸色。
梅花公寓。
萩原研二剪断了最后一根黑线,收拾好行李和外貌,在门前踌躇一瞬。
所谓的「作战计划」里没有接应的具体地点。按理说他应该去公寓门口等待,但近乡情怯是不讲道理的,所以他难以克制地感到了犹豫。
或许……就在门外呢?
他握着门把手想。
如果见到了,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从来没有一扇门能让他开得这么谨慎,空无一人的走廊发出了无声的嘲笑。窗外和楼道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对话声、脚步声、视频播放声,它们在走廊里毫无章法地左冲右撞,最后进入耳中,带着充盈的生活气息,几乎要把他撞个倒仰。
萩原研二不知道是放松还是紧张地小声呼出半口气,放松了肩膀。
嘛嘛,何必急于一时呢?不如去五号楼看一眼,说不定正好碰见呢?
他心不在焉地压低了帽檐往楼梯口走,拐角之后,一个人急匆匆地冲上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被反作用力撞了回去。
萩原研二被撞了个趔趄,刚扒拉住墙壁拐角站稳,就看见了一头熟悉的卷毛。
卷毛的主人正在往下倒,萩原研二脑袋发木,想也不想地扑了下去,一手抓住那人的肩膀,一手去捞楼梯扶手——
捞了个空。
早就扒住扶手但还没站稳的松田阵平一手拦住他的腰,用行动阻止了他的「作死」行为。
虽说看见幼驯染万分惊喜,但作为被迫负担两个人重量的大冤种,他依然感到久违的血压直冲脑门:“你是笨蛋吗?”
怎么会有人自己身体虚弱还想着救别人啊!
稳住了身形的幼驯染朝他投来了无言的视线,明亮的紫色眼睛里茫然中带着惊喜,一下子扑灭了还没燃起来的愤怒之火。松田阵平梗了一下,僵硬地盯着那双眼,干巴巴地质问他:“你是笨蛋吧……”
失去了愤怒支撑的问题一下子变得毫无气势,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脑子里乱哄哄的,半晌也没能憋出下一句话。
秋冬的衣物十分厚重,并不能传来对方的体温。但牢不可破的力道却带来了熟悉的压力,以及无可辩驳的真实感。
——就好像梦里的人突然抓住你的肩膀摇晃,醒来后依然站在你身边。
萩原研二盯着幼驯染发红的眼眶,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也差不多,一定非常古怪,还带着乱七八糟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的感情。
“咳,真幼稚啊,小阵平,”他表情空白全靠肌肉记忆地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戳戳那条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臂,“不用这么紧张吧?”
自己的身体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但小阵平却还在把自己当成刚「出院」的病人,这可真是……
刚「出院」的家伙宣称自己毫发无伤一拳打十个,会把小阵平吓到的吧?
转动的大脑让他的表情真情实感了些,像是终于踩到了地面,他没有再看幼驯染的表情,拉着对方就往下走:“快走快走,我看出来你还有事了,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吧?”
松田阵平毫无抵抗之意地被他往下拉,脚下同时加快了速度,他盯着幼驯染的后脑不肯挪开视线,语气有点郁闷:“就算过去了也帮不上忙……”
“但还是要去看看?”萩原研二相当顺口地接了下来,站在小区门口扫视周围,试图寻找幼驯染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