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竹叶青的围巾被放在了衣柜的夹层里，春夏秋冬分门别类，样式倒是一样的整齐。他不假思索地拿起一条厚的，一边围在脖子上，一边低声嘱咐看家的狸花：“小任务。目标是山口社长的秘书，还要顺便回收他手里的交易记录。临时搭档慕兰塔，时间在三个小时左右，紧急情况我会联系你。”
【搭档高桥悠真？！山口社长，是不是他的那个上司？】发呆很久的狸花一跃而起，焦虑地绕着圈开始咬尾巴，却不敢凑近他，生怕蹭他一裤腿的猫毛，【昨天晚上给你带去的备用手机，功能恐怕还不完善吧？更不用说紧急情况下的快捷手势了！】
“不完善，但基础功能也足够了，骇入的程序也写好了，真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大不了暴露s的身份，”
久贺池垣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无奈地看着这个比他本人还焦虑的系统，“至于任务，确实是「那个」山口社长，跟他搭档只是为了更好地制造不在场证明而已，别担心了，嗯？”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狸花到底还是停止了无用的焦虑：【如果这是七年前，你会随口说出「不会死」这种话吗？】
——当然不会。
那时候的他还有那么多回家的可能性没有验证，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拯救。他会把死亡放进每一次计划失败的后果里，并为之留下最佳的方案，却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严谨。
而现在，花费精力最多的对象被交给了他们的幼驯染，想要救下的人纷纷活着离开了组织，酒厂倒闭的希望近在眼前，只有回家的方式依旧遥遥无期。
结局已经逐渐逼近，所有人都有了美好的结局，但他的结局在什么地方？
竹叶青向往中华文化，却从来不肯前往中国，这么细致的人设，难道没有他本人的潜意识作祟吗？
他从来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坚定。哪怕抛弃了过往的一切，离开了要保护的民众和国家，都能毫不在意、一成不变地继续生活下去。
久贺池垣无声地叹了口气。
“等回来之后……我会想办法调整状态的。”
说完这句话，他整理着袖口，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门。
69|昼短夜长
今晚没有月亮。
月黑风高杀人夜，或许说的正是此时。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灯火尚且通明，准备开始夜生活的行人三三两两相伴而行，清俊的男性汇入人流，没有得到任何多余的关注。
这里是山口社长的办公楼层，高大的楼宇静静地沉睡在隐约的灯火中，像是择人而噬的怪物，无声地张开了黑洞洞的口腔。
充足的情报支持下，竹叶青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秘书的办公室，走廊上夜色昏沉，但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他。
“真慢啊……”阴影里的人拖长了声音，语气幽幽，“遇见心仪的异性了吗？”
“不愧是在这里工作了两个月之久的医生，”平日里向来不吝啬假笑的竹叶青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的门，表情冷漠地嘲讽回去，“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嗯？”
绿色眼睛的医生眉眼弯弯，推开本应上锁的房门：“这是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把这种简单的任务推到今天？”
竹叶青听懂了他的意思，却面色不变。仿佛不清楚这意味着有人横遭厄运、莫名其妙地成了组织的编外成员：“监控室是你的人。”
——白瞎了我刚刚躲监控的功夫。
当然，考虑到这家伙做事轻佻又随性，他也可能要求那个「自己人」只负责他，而不去替换我出现的镜头。
“bingo——”慕兰塔笑意更深，眼中的兴奋不似作伪，像是小学生拿到了向往已久的游乐园门票一样兴高采烈，“——至少现在是了。”
只要处在任务时间，慕兰塔总是不吝于展现自己神经质的一面。哪怕两人从来都互相看不顺眼，甚至他昨天才对对方的「下属」设了死局，只为消除自己一星半点的不悦。
他露出了意犹未尽的、遗憾的表情：“谁让他非要趁着昨天休假去打牌呢？有意思的小白鼠逃的飞快，我已经够不高兴了，他却不长眼地一头撞上来。”
“嘛，本来我的目标是另一个倒霉蛋，但他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拒绝——只需要稍稍威胁一下，告诉他不听话就会被告发赌博和借债的现状，他就只知道瑟瑟发抖、听令行事了……”
又一个有人品问题的人，被三言两语拖进了组织的羽翼里。久贺池垣打开电脑，飞快浏览着毫无顺序可言的文件，觉得被觊觎了「下属」的竹叶青也该不爽了。
“如果你觉得无聊，就来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文档，”竹叶青冷漠而突兀地打断了慕兰塔的炫耀和陈述，“我的工作是回收证据、辅助你准备不在场证明。但如果你没有想法，我也不介意让「盗窃公司机密」的高桥医生当场痛改前非、自杀谢罪。”
听见这几乎是杀人宣言的警告，慕兰塔只是歪了歪头，弯着眼笑：“真可怕啊-那可不行，这里可是卧虎藏龙呢，我可舍不得现在就走。”
走？你当我在跟你过家家吗？惹我不高兴了，你给我离远点？
竹叶青冷笑：“到处插手搅事，打破boss的静默规则，等你把命丢了，我一定为你上一炷香，感谢你慷慨大方，以身为鉴，向我们证明组织的原则不容置疑。”
他的表情像是焊在了脸上一样一动不动，谁也看不出他正在心中用冷笑话和嘲讽驱散杀意——多年互相看不顺眼的对象一朝相见，还要让他帮对方，这个任务是谁发的？就不能关照一下执行人员的心理健康吗？
“啊呀，能得到你的关照，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慕兰塔还维持着那看起来就让人想要殴打的笑意，眼神却变得平静无波，他慢条斯理地走近资料柜，开始挨个挑选有问题的资料，“放心，来得及，一个小角色，该回收的资料只有三套而已。”
竹叶青：冷漠.jpg
大数额交易都有三宗，更不用说那些细碎的小交易，让他怎么放心？
这年头的狡兔从来不止三窟，要不是世界上没有这方面的授课平台、心里有鬼的人不会彼此交流藏匿经验、最容易想到的藏匿方式也就那么几种，组织——准确来说是最喜欢这样玩弄人心的慕兰塔——早就该因为交易对象的不慎重而暴露了。
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组织，必然伴随着一定程度的暴露风险，同时拥有一套完整的风险消除机制。如果要消灭它，就必须从这种机制下逃离，或者……
让前来追逐自己的人低估自己的威胁性？
手下的资料在家就已经看过一遍，找来找去不过是做做样子，久贺池垣一边做着酒厂的任务，一边构思对付酒厂的实战论，突然有了一点灵感。
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是开马甲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开两个。
成功写出代码的方式已经搞明白了，只需要让剧情进展到足以让人相信「结局将至」，他就不会受到世界意识莫名其妙的桎梏，而能用属于自己的水平跟组织一较高下。
现在的问题是，在决战之前必须练手，那么怎样才能把组织的警惕心压到最低？
答案是——开小号！
一个是新鲜出炉的后起之秀，一个是七年来始终神秘莫测的老手。相比较而言，当然是前者更不显眼。
又是开新号的时间，先让他想想这次要用什么当代号……
“我听说，”慕兰塔把一沓文件仍在桌子上，从桌对面俯过身来，探头看了看电脑的显示屏，“波本也过来找那个fbi了？”
竹叶青敲下最后一个按键，目光从进度条上移开：“这次是听谁说的？贝尔摩德？”
“他可没有掩饰的意思，琴酒不也说了「随他去」吗？”慕兰塔依然在笑，眼里流露出看好戏的意味来，“波本对赤井秀一的执念，看起来比你深多了……啊呀，不好意思，我忘了，他对你也不怎么看得惯。”
他的语气里渗透出虚假的考量：“不过这样说起来……这段时间你们待在同在一座城市，居然还没见面？需要我帮忙引见一下吗？”
引见？然后让你来旁观我们两个红方面对面，用无聊的互怼浪费口水？
早就说了我不想看红方互怼，所以……
半截枪身探出了竹叶青的袖口。
冰凉的枪口并未指向他的「临时搭档」。但那不耐的眼神却比任何语言都清晰而准确。慕兰塔知道他不打算忍耐了，于是微笑着直起身来，动作随意地举了举双手。
“嘛嘛，别这么严肃了，你不是最讨厌琴酒这种做派吗？知道你心疼自己的线人，但我可不清楚他的身份哦？”他笑着往门口走去，毫无顾忌地露出了后背，“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藏得这么深，被人知道的话，恐怕不好解释吧？”
这话是他惯常的语气，却隐约透露出了竹叶青从未听过的意味，比起威胁，这种态度更接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