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能让千治突然转变态度,不能让千治突兀地接到私人消息,要让其他人看见原因……
有了。一个损招。
几分钟后,走在半路上的出岛美弥和片桐千治看见了一个帅哥。
帅哥并没有帅得惨绝人寰,出岛美弥颇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然后眼神示意没移开眼的片桐千治:“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怎么样,要试试搭讪吗?”
片桐千治动了动嘴角,无话可说地陷入了沉默:……
那个,这个。
怎么说呢。
这好像是她身在大周的男朋友啊!
88|四年前的决意
没有错,这是一张跟自家男友神似的脸。
虽然早就知道柯学世界有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这一对八竿子打不着的异父异母「双胞胎」。但片桐千治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
替身什么的不至于,但当个3d照片解解馋也行啊!
然后两方接近时,那位帅哥微微偏头,露出一个笑,隔着两个人头的距离往这边扫了一眼。
片桐千治:……
等等,再等等。
当年刚穿来的时候,陈月曦根本没来得及弄清楚情况,就被跟前地上的死人吓了个半死,心跳急停之际,一个老乡突然出现在面前,自然是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她忽悠走了。
但陌生的环境实在让人满心畏惧,刚刚得到的记忆又太凌乱。数天之内,她都在惶恐和茫然中度过。直到某天聊起家人,这才熟络起来。
当时她干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大哭了一场,然后抽噎着画了张家人跟男朋友的合照给对方看?
已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且自己虽然会画画,却不知道该怎么圆谎。因此只给一个人看过那个「还在另一个世界的男友」……
所以这人是……
片桐千治想着想着就惊呆了。
不仗义,太不仗义了。
说好的不主动见面,你怎么就找到我面前来了?
身边的学姐已经从帅哥聊到了身边的下头油腻男又说到了纸片人,片桐千治忙着胡思乱想,「嗯嗯」应是,身后却传来了骚动声。
“有小偷!”
她转身一看,顶着自家男朋友那张脸的帅哥拔腿狂奔,朝着她这边就跑了过来。
片桐千治瞪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黑羽快斗都没昭告天下说什么「工藤新一是怪盗基德」,你怎么就顶着我男票的脸破坏人家的风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你是我弟弟也不行!
对方经过了她身边,看都没看她一眼,片桐千治却把手包往出岛美弥怀里一塞,拔腿就追。
“喂!你追不上他啊!”出岛美弥急得直跺脚。
“放心!我一定帮受害者把包追回来!”片桐千治跑的飞快,眨眼间就只剩下话尾的余音了。
出岛美弥无奈:“但你打不过他——哎呀真是的!”
有人选择追上,更多人选择避让,出岛美弥左右看了看,从手包里掏出防狼喷雾,向片桐千治狂奔的方向而去。
几分钟后,追逐者和始作俑者结束了不为人知的信息交换,这场闹剧也不出意料地以失败告终。
谁也没找到那个可恶的偷包贼去了哪,只是有好心人在某次接近对方时拿到了他慌不择路间丢下的几个包。
“果然是惯偷!太可恶了!”
没抓住偷包贼的路人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句,身边,几个丢了东西的受害者急切地辨认着自己的失物,其中两个愤怒地抱怨着自己的东西不在其中——用久贺池垣匆忙变装后几乎空空如也的衣兜做担保,他真的已经把所有东西都还回去了。
被其他人偷了或者自己弄丢的话不要怪到我身上啊……暗中观察的某人无奈地捋了一把头发。
不知不觉落在队伍尾巴的片桐千治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压着笑意偷看旁边没有阳光的小巷。
惯偷?组织的代号成员吗?
这个笑话她能笑一年!
好吧,他可是为了我才这么干的,笑半年好了。
藏在阴影里的少年无奈地一勾唇,抬手压低帽檐,后退几步,把身影彻底藏进了黑暗里。
明白了就好。
这样就没问题了,赶紧拖后计划,离那边远一点吧……
他还得过去赶场子做自己的任务呢。
耳麦里传来苏格兰沉稳而冷静的一声「就位」,耀眼而夺目的巨大烟花绽放在室内,惊慌失措的市民纷纷涌向外间,慌乱间爆发的巨大噪声里夹杂着节奏稳定的枪响,被围在黑西装中间的社长率先无力地向后仰去。
暗中窥伺的毒蛇来的恰到好处,他早已换回了原本的那张假面,动作又轻又快,稳定地收割了最后几条性命,顺手把需要销毁的厚厚文件塞进包里。
燃烧的大火和坍塌的墙壁吞噬了一切,包括伤者痛苦的哀嚎和亡者永远说不出口的惊惧。少年迅速远离了那栋缺了口的大楼,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围巾,翻出了带有竹叶的一面。
有一点意外。
约好汇合的便利店前,苏格兰正等在那里,一旁却是两位眼熟的女大学生。
片桐千治像是被远处爆炸后的烟灰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楼的方向。因为角度的原因,她不得不仰着脸才能看见徐徐升起的黑色雾气,表情呆呆的,像是受到惊吓后愣住的小狗。
出岛美弥也有些后怕,但却比揣了心事的学妹更快一步回过神来,她想像个可靠的姐姐一样拍拍片桐千治的肩膀。但想起对方对肢体接触的抵触,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只是拿手在对方眼前晃晃。
“别后怕了……至少咱们挺幸运的,对吧?”
干巴巴的安慰,但胜在有效。片桐千治被她的话唤回了人间,虽然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有点蔫哒哒的,但也不复刚刚彻底灵魂出窍的模样了。
“嗯……”黑灰色的烟雾清清楚楚地映照在视网膜上,她慢吞吞地应着,把视线从那栋大楼身上拔下来,声音有点含混,“对啊,是挺幸运的。”
但这所谓的幸运,不是因为我那不自量力又逢场作戏的见义勇为让我们远离了原本会恰好赶上的厄运,而是因为我终于看见,我那始终缄默也始终坚定的守护者究竟为我遮掩了什么。
她又忍不住抬眼去看那栋大楼,一闪而逝的余光里,映出身前一米处即将擦肩而过的青年。
片桐千治知道自己不应该在陌生人面前露出马脚,她低下眼睫,稍稍向右迈出半步,为彼此让出富裕的空间,难得深沉的话题让她神思不属,根本没发现对方颈间半遮半掩的深绿竹叶。
这就是隐于暗处的代价……这就是扛起了责任的人必须经历的生活吗?
哪怕排外和孤立伴随了她几经辗转的近半高中生活,提前了解过这个国家这方面「文化」的片桐千治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多少明晰的痛苦。毕竟她的内里始终是陈月曦,一个早已成年、并且对这个世界始终没有真切归属感的异界来客。
但是,无论在哪个世界,生活在光明中的人都难以想象里世界的污垢,早有预料的校园暴力和来不及发展到巅峰就会被转学打断的霸凌就是她所感受过最深的恶意和黑暗。至于让鲜血和死亡贯穿人生这种听起来就非常不合法的生活?她只在二次元里道听途说过而已。
在追剧和学习中来回蹦跳的大学生再怎么步入社会,也只能在新闻和都市传说中听见丁点「极道」故事的皮毛。可眼前张牙舞爪的黑色浓雾却像是炸开的潘多拉魔盒,敲碎了她不得门路的道听途说,把仅剩的家人面前永无止境的暴力和硝烟向她坦露了一角。
此刻,也许打开手机,她就能看见某人在大楼中遇难的消息,再翻两页新闻,却能看见毫不相干的娱乐版块热热闹闹地欢庆着某个当红偶像的生日——黑暗和光明仅有一线之隔,彼此对立又统一,堪称可笑地在网络上分割出各自的阵地,只等待着知晓内情的人点滴收集,归纳进自己的情报网里。
仅仅是突兀地撞见一角,恐怖和畏惧就轻而易举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对家人的担忧是这种绝望最密切的伴生品,像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怖怪影,耀武扬威地盘踞其上。
要怎么做,才能帮助深潜在黑暗污泥里的追光者呢?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看见自己也像他一样炽热而真诚的亲近感和保护欲呢?
要怎么做,才能为根本不会吐露秘密的孤独旅人撑一把伞、让他不要溺毙在潮湿的倾盆大雨中呢?
游玩计划缩水大半,片桐千治和学姐告别,早早回了家。她抓着手机坐了半晌,依然在思考这些堪称哲学的问题。
但最终,她没有打开那个熟记于心的网址,也没有试图参与那场注定发生在黑暗里的博弈,只是收拾出酒柜,买了满满一柜的苏格兰威士忌——她记得那是一位更加温柔而沉默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