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过担心考熏香中的配方和幸村治疗的药物有冲突,所以我先拿来让医生鉴定。”
  真田的形象气质看起来就很稳重靠谱,何况还把起因经过说得这样具体。而其中虽然没有表达任何情感的字眼,但白无水也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男子汉之间的处理方式从不会把露骨的情绪摆在台面上,且以她对神之子的了解,那家伙肯定也不会明着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大可能是神之子深藏不露的腹黑想出来透口气,趁着队友探访他,故意装可怜活跃气氛的时候,顺嘴抱怨了那么一句。
  可哪怕是一句玩笑话,他却用心地记住了。甚至还为此等了她三个小时。
  白无水拧开盒子,气味扑面而来。像风掠过春日沾满露珠的青草与花瓣,是很自然清爽的味道。
  白无水指尖沾了点,凑近鼻尖细闻其中的配方。
  制作的人也懂一点点药理,因为知道是给病人用的,所以挑选的材料都避开了能入药的草药。但这也增加了制作的难度与工艺,毕竟一些药材具备有效保存香膏的功能。而那个人还能制作得这样细密绵长,显然也花了大功夫钻研尝试。
  她把香膏还给他,“是个好东西,说不定能帮助他提升睡眠质量。”
  当然,这里面可没什么安神的药材。只是闻到这味道,心情会好一点。心情一好,睡眠质量自然就上来了。
  真田玄一郎面露喜色,“谢谢医生。”
  可他顿了一秒,却没接过香膏,神情有点微妙道,“能不能麻烦医生带给他?”
  白无水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挺迟钝,但看戏的时候,还是挺人精的。
  她眼眸戏谑一眯,便道,“我当然可以啊。到时候还跟他说,你为了把这玩意带给他,还特意等了我三个小时。”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不乐意把‘我对你好’搞得这么婆婆妈妈。何况真田一看就是‘肉麻’不耐受体质。
  真田玄一郎现在已经背脊直冒冷汗的。
  但他不仅仅是因为‘傲娇’,还有一种会被钉入耻辱柱的危机感。
  因为,幸村可不是一个会乖乖感动的家伙!
  那家伙要是知道他为了给他带个东西,还大费周章地等了医生三小时。表面上他会感动没错,可过段时间,不……说不定明天,全社团、全校都会知道!
  以下为真田玄一郎脑中的画面——
  幸村精市和柳莲二打电话:“莲二,真田那家伙感动得我都要哭了哦……不过话说回来,上次他给了我一拳的事我还没忘记,肚子现在还很疼呢。现在是弥补吗,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柳莲二微微睁开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并疯狂记笔记,“真不像真田这种男子汉会做的事。”
  翌日,整个社团都在窃窃私语,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切原赤也大惊,“啊!真的假的!那可是真田副部长!这种事他怎么想到的!话说部长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吗?上次明明只是开玩笑吧!”
  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笑作一团:“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话说医生会不会觉得奇怪?”
  “会吧会吧!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不行不行,他常年积累下来的威严,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被那群兔崽子嘲笑!
  他从白无水手里接过香膏,脑子里疯狂地思考着怎么找一个低调又随意的借口糊弄过去。
  白无水扫了眼真田玄一郎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声。
  真田弦一郎身躯颤抖了一下,意思到自己的应激反应后立即低着头凝重地走向幸村病房。
  ……
  白无水今天稍微晚了几分钟,到幸村精市病房时,美少年不仅已经药浸完,还脱好了衣服等着下一环节的拯救治疗。
  难得美少年这么识趣,白无水面露夸赞地摊开针灸包,没一句废话便开始扎针。
  虽然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但针落下来时,还是疼得幸村精市身体紧绷。
  但两人的默契已无需多言,白无水静等了几秒,幸村精市便已自我调节,尽量地让身体放松。
  幸村精市每日的针灸疗程大概有两个周期,扎下第一周期后,需留针45分钟左右。待病气排出后,需再扎针刺激穴位。
  一个疗程下来,便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第三个环节是推拿按摩,这是个精巧的体力活,按摩的手法和力度要根据不同的位置进行变化,一些刚针灸完的穴位不宜过度。但没针灸的穴位,又要下重手刺激经脉。
  完整一套下来又是十点多,但白无水一天的工作还没结束,还得回去补病例报告。所以她利索收拾好工具,叮嘱了他喝药好好休息便准备走。
  幸村精市也看出了她赶时间,麻利穿好衣服后不带停顿喊住她,“医生,再耽误你一分钟时间。”
  今天找她说事的人还真不少,白无水放缓了收拾的速度,“嗯?”
  幸村精市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递给她问道,“医生,这个我可以用吗?”
  这是真田带给他的熏香,说是去神社祈福的时候开过光,大师特意让真田带下来给他。不过虽然有神灵庇护,但他也不能任性地乱用,至少也要先给医生过目。
  白无水的目光在眼熟小方盒上转了一圈,不由笑道,拆穿某个硬汉心里完全没负担:“用吧,你队友真田已经问过我了。”
  幸村精市诧然,“真田他单独找过你?”
  他怎么没告诉他?
  “是啊,为了问这个,还特意等了我三小时呢。”
  真田府邸,正在祖传剑道馆练习剑术的真田玄一郎华丽丽地打了一个喷嚏。
  就这么一刻的失神,对面真田爷爷抓准机会一剑撂翻,“玄一郎,太大意了!”
  幸村精市盯着香膏愣了片刻,随即会心一笑,“那家伙确实是个直肠子的笨蛋。”
  不过……幸村精市嘴角的笑容却逐渐灿烂。
  感动归感动,朋友之间可不会放过互损的机会。
  真田玄一郎一边抵御爷爷的暴击,一边背脊发寒,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很了解对方,但真田的段位远远比不上幸村。
  幸村精市虽然挺想看看这事被大家调侃时真田不好意思的别扭表情,但现在他还不会往外说,因为他还在医院,欣赏不到。
  何况,真田估计也猜测过他的想法,恐怕今晚也想过应对之策。所以,他打算让真田提心吊胆一阵子,等以为这事过去时,再让他感受一次‘部长的感激。’
  他这边琢磨着怎么让真田玄一郎在不擅长的‘肉麻’上吃瘪,对面的白无水却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她啧啧摇头了两下,她这才发现,神之子恶趣味的值域挺高。那群少年就数真田的气场最强,但他却偏要给最不好惹的真田添堵。
  果然还是真朋友能让他活泼。
  她也没打扰幸村精市酝酿恶作剧,带上工具便转身离开病房。
  可见她要走,幸村精市立马回过神来,向今日破格允许他朋友上门探访人说一声,“医生,谢谢你。”
  这种来自病人的,礼貌又正经的感激,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白无水点了点头,嘴角却没扬起什么弧度,只如许多个往常一般说了声,“应该的。”
  话落,便轻轻掩上了房门。
  第16章深夜发疯,他打来电话
  白无水基本上没有自己的生活,一天24小时,大约有17~20个小时被工作填满。虽然也剩了几个小时,但那是睡觉用的。
  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因为这是她活着的唯一价值。
  白老头是这世上对她最好最无私的人,她不能让他来去磊落的一生染上污点。
  她要每一位知道白老头的人见到她,就要发出‘不愧是白老头,不仅驯服了一个天生反骨的怪物,还把她培养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这类的感叹。
  她的命是白老头给的,而白老头的遗愿,是想要她成为悬壶济世的医生。
  她会竭尽全力救治每一位病人,让每一份功德都为仙去的白老头歌颂仁善的一生。
  然而即便她拯救了数不清的生命,她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多好的人。
  只是这身具有欺诈性的衣袍,踱上了纯白又神圣的光环,令她收获了格外多本不属于自己的善意与感激。
  大约最近太累了,又或许对死去老头的思念趁机跑出来刷存在感,她又开始间歇性地发神经,极端地非要把白无水和白医生拆分成两个人。
  脱掉白大褂的白无水,是一个阴沉孤僻、人见人厌的家伙。
  可她却对白医生嫉妒又蔑视。嫉妒她能够被人信任认可,却也蔑视她的虚伪与自尊心,每天为了人模人样地扮演成靠谱的大人,几乎毫不客气地囚禁自我。
  可既然这么怕被人知道糟糕的德性,却又不愿狠心毁灭这部分阴暗的人格,彻底沦为一名医生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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