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纪土寒心机深沉,既然设伏,就不会仅仅只出手一次。这次失手,必然还有后招,原本的回京路线不能再走了!
  短短几个呼吸她便想到此处,继续吩咐:“此外,改道沿车河回京,快马加鞭,务必半月之内抵京。”
  徐震平向来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应了一声下去不提。
  月留已经处理过画儿,冷着脸正往回走,住持拦住她的去路。
  “月阁领,寺中……寺中无端失窃僧衣六件,此事不知同昨晚的事有无关联,老衲也是才知晓,特意来告知。”
  月留微微颔首,转而将这件事报给熹和。
  熹和闻言灵光一现,她隐约想起自已昨夜在爆炸之前曾瞥见那个人的一点轮廓,虽然那面容不清楚,但深蓝色的僧衣却十分清晰。
  她拿了自已的钱袋,又穿着僧衣,想必囊中羞涩,必然跑不太远,现在恐怕还穿着僧衣,最是显眼好找!
  “月留,沿最近的进京路线一路追查,务必要找到两个穿着僧衣的人,一男一女,找到后密切监视,随时传信。”
  月留领命,拽上马疾驰而去。
  -
  因为改道车河,这一路再没发生任何意外,晓行夜宿之下,半个月内总算安全抵达京城。
  熹和的果断决策叫蹲守在官道周围的杀手等了个空,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又要等到一年之后,无奈只得悻悻而归。
  先帝曾为一家人在远山寺祈了福,在世时每年都要一家四口前去祈福。
  如今父皇去世,远山寺也成了熹和唯一一个能寄托精神归宿的地方,因此尽管知道每年的祈福必是险象环生,却也不得不去。
  如此风雨无阻已经过了四年,她也算命大,在手下人的保护之下躲过数次暗杀,今年也算有惊无险。
  只不过每一年这个时候都有乱臣贼子蠢蠢欲动,长此以往,常在河边走难保不湿鞋,看来明年还是要想个法子才行。
  正掂量着这件事,太傅李政听说她回来,特来觐见。
  他本是父皇旧臣,原本也是竭力反对熹和摄政的人之一,但时日渐久,他看出熹和的一番苦心。
  为了稳固皇上的权利不惜将名声一毁再毁,做到这个份儿上,足以证明她的一片赤诚。
  故此他继续留在朝堂,帮她探听朝中大臣的风声。
  这朝堂之上,各怀心思,忠奸难辨,他只能自成阵营,保持明面上的中立,才能更好地帮助熹和姐弟。
  “殿下,近一月,朝堂大臣陆续有奏,言殿下把持朝政多年,如今该归还陛下,不宜再垂帘听政。”
  熹和早已料到。
  自已这一个月都在躲避刺杀,朝堂却在同时有人上奏这些,想必也是纪土寒的手笔。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双管齐下,是想逐个击破?
  只可惜,让他失望了。即便她不问,也能猜到皇帝祁意礼会如何处理。
  果不其然,过不多久祁意礼便带着一众宫人急匆匆来探望。
  他入门便遣散众人,急切道:“皇姐可总算回来了,这一路可还平安?明年还是我去祭拜,皇姐留在京中等候。”
  他说了一大堆,每一句都是体已话。熹和冷漠的面容柔和许多,帮他正正衣冠:
  “身为九五之尊,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祁意礼心虚地自已拉拉袖子:“我,我这不是急着来见皇姐嘛,见皇姐无碍,我也放心。”
  他左顾右盼才发现少了一人,不免有些好奇:“画儿呢?”
  熹和冷哼一声:“她是纪土寒的爪牙,将祭拜路线告知杀手,让月留清理了。”
  “什么!”祁意礼吃了一惊,“他、他竟把手伸到这来了!皇姐难不成受了伤不告诉我?”
  也难怪他担心,毕竟画儿是贴身服侍的婢女,而且还是伺候熹和多年的人,竟然连她都被策反,叫人不由得不揪心。
  熹和打断他的慌乱,说起正事:“我听说老臣们向你进谏,被你驳斥了?”
  说起这件事,祁意礼更烦了,扶着熹和坐下,自已才忿忿落座:
  “那帮老臣简直就是食古不化!明明皇姐更有治世之能,却被传统观念一叶障目,我并未往心里去,皇姐尽可帮我做主就是了,我必然还是处处都听皇姐的。”
  熹和却摇摇头:“再过两年你也及冠了,有些事自是要担起来,不然被纪土寒揪住这个由头,难免又要联合众大臣说个没完。”
  她的眼睛望向虚空,指腹念着檀香的细烟,阖眸喃喃:
  “是该找个普通人,挡挡这些明面上的矛头了。”
  祁意礼心一惊,猛地站起:“皇姐……皇姐莫不是又要……”
  熹和睁开眼,瞧着他难受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
  “意礼,我们走到如今,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不过是再嫁一次,这次还是个普通百姓,我更不会有失,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祁意礼眼含热泪:“有的,皇姐的名声……”
  他说不出口,但熹和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无奈一笑。
  “意礼,父亲留下的东西太重。这江山甚至重过你我的性命……若我做的这些能守住父皇的心血,死而无憾,更何况区区名节?”
  她的眼神如思绪一般发散,柔弱的肩膀却比这世上任何一人都要坚实可靠。
  祁意礼攥紧了拳,心中发了几千遍誓。
  他想要皇姐好,想要皇姐得嫁心爱之人,想要皇姐和自已的幸福厮守一生。
  也想自已早日有能力守住江山,肃清朝堂,让皇姐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地出去游山玩水。
  他想让皇姐成为最无忧无虑的长公主,做整个靖国最高贵的女人。
  可这些誓言他发了一千遍,离真的实现,仍旧那么远……
  熹和回京半个月后,那些分头打探的土兵也带了消息回来面见。
  二十人之中,也只有一组人的消息算作有用。
  熹和自上而下审视着几个土兵:“两河镇有一个庶女和小厮杀了人出逃?是一男一女么?”
  “是。属下打探多日,整个西南方只有两河镇出现杀人后逃走的事情,且这件事两河镇的百姓都有耳闻,亲眼目睹者也有许多。”
  杀了人,为何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当真目无王法不成?
  另一个土兵补充道:“据说是在府内杀了人,还折断了府中大房夫人的手指,被家丁追击,又在镇子口打退家丁,所以才许多人都知道。”
  消息就到此为止,熹和眉梢微挑,思索着那晚一瞥之间瞧见的面容,仍旧是模糊的。
  月留也没消息,不知道找到那两人没有。
  她抬手挥挥,两个土兵恭敬退下。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熹和想起那个女子能带着自已跳出窗外,又能背着自已飞速离开,还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离开寺庙。
  想必谋略和胆识皆高人一等,这也就表明,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庶女,身上恐怕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5章 坊间传闻的长公主
  此刻的月留正骑着马小心跟着林山倦二人往架梁城的方向去。
  熹和反应及时,加上月留的马是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跑得速度和耐力都比普通马高上一大截,因此轻而易举就追上了还在路上溜溜达达的两人。
  她艺高人胆大,并不怕被发觉,因此保持着可以看见林山倦和白恕的距离,谨慎尾随。
  林山倦和白恕自从出了两河镇就彻底松弛下来,身后也没追兵,又不急着要去哪儿,两人计划好馒头的消耗速度就再无后顾之忧,赶路也完全是有一搭没一搭。
  原本他们觉得可以在江明城的边缘逗留几日,吃饱喝足再走。
  奈何某一天起来,店小二正在跟其他客人讲述自已听来的“逃犯二三事”,主角正是一男一女,可不就是他俩?
  无奈,两人只能当即离开客栈,再往远了走。
  眼见着日头快到正中,虽然春日的太阳并不灼人,但这个季节特有的倦乏也总拖着人睡上一觉。
  白恕的头上戴着一个顺来的斗笠,擦擦额角的汗:“老大,咱们再往前走,就是架梁城的地界了,要不然在架梁城多待几月再走?”
  林山倦几根手指勾着缰绳,跑了半个月,她也勉强适应了马背上的不适感,闻言起了调侃的心思:
  “这架梁城有什么啊,让你小子这么上心?在江明城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白恕脸一红,尴尬地挠挠脸:“咱们不是被追了才跑出来的么,哪是我不想多待。”
  林山倦哼笑一声:“嗯,别多说了,再多说一句我就不信了。”
  白恕:……
  马儿晃晃悠悠,和煦的春风拂面,林山倦忽然懂了那句“春光懒困倚微风”的妙处,回想自已曾经的生活,顿有一种前世今生的宿命感。
  谁能想到她此刻竟然在这儿,过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安宁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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