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想派七思,可七思还没回来,就更显得无人可用。
并且他也没想到林山倦胆子这么大,动作这么快,竟然真敢凭着一块清政令就将大小官员生拉硬扯地带走。
要知道,她哪怕抓错一个,都有可能被这么多官员翻案,从而给她治一个大罪!
纪士寒越发后悔自己的轻敌,早知道这个林山倦是个这么机灵的人,那早就应该把她拉拢过来才是!
不过她现在和公主生了嫌隙,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收为己用……
翌日,林山倦换好朝服,去监牢点清账本上的人名,命齐圳将他们用绳子绑成一串先拉去朝堂外。
又叫白恕将王醒和秦文相头上套起布口袋,避免他们交头接耳,随后出发。
林山倦则走在最后,牢房空荡荡,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七思的方向,走到他的牢房前,却发现七思已经自尽了。
或许是他早就藏了毒,也或许是他有其他法子,总之,他还是选择死。
他这样选,林山倦反而更敬重他,也在意料之中。
七思知道所有的内情,他活着就是对主子最大的威胁,只有他死了,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主子的秘密不被泄露。
每个杀手的归宿,都是死亡。
能捱到金盆洗手那天,还能躲过仇家的寻仇,踏踏实实活到生命尽头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更为常见的,都是这种在阴暗角落终结生命的死法。
见不得光,也不能见光。
林山倦站在监牢门口,久久不语。
司属小心翼翼靠过来,听见她叹了口气:“找个棺材,葬了吧。在黑暗里藏了一辈子,临了,总得有个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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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清政司人押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外头站定,反观朝上的人却少了一大半。尤其左边的文官列,来朝者只有零星几人。
祁意礼昨儿就跟姐姐商量好了,见过礼后,故意露出疑惑神情:
“崔尚书,今日有这么多爱卿告假?”
吏部尚书崔志也是才提拔的官职,官员不来上朝须得在他这儿登记,但他的本子空白一片,一时还答不上来。
纪士寒则时不时看向林山倦,果然,她紧接着踏出了踩断自己一条臂膀的脚步。
“臣前几个月查迎宾楼的举子被杀案,历经几个月,案情水落石出的同时,又牵连出别的,难以做主,请陛下定夺。”
这是白恕和齐圳连夜想出的词,她怕记不住,还特意写到笏上。
祁意礼眼前一亮,身子都坐得端正些,心都快飞起来了。
毕竟纪士寒能在朝堂上作威作福,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这个殿阁学士秦文相的帮扶,两人简直就是同穿一条裤子。
如今林山倦抓了秦文相,那肯定是掌握了秦文相的七寸,秦文相一倒,无异于斩断纪士寒的一条手臂。
“林爱卿有事便说来,朕倒也听听。”
林山倦颔首,瞄着笏上的小字继续念:
“臣调查京城中的杀人案,查出凶手是死者的同乡,也就是化了名字高中状元的楚扩。楚扩原名王醒,以‘中了状元会对太师和殿阁学士的话言听计从’为交换……”.
纪士寒听见自己的称呼登时坐不住了:“你胡说!”
林山倦停了口,饶有兴趣地看着恼怒的纪士寒,“太师大人忽然出声打断,什么原因呢?”
纪士寒冷哼一声,眼睛瞪得老大,里头似乎能跑出一头牛,把林山倦直接撞死当场。
“林司冤枉了老夫,老夫还不能辩驳了?”
林山倦假装看看笏,再看看他:“太师此言差矣,我话还没说完呢,太师怎么就知道是冤枉了?”
纪士寒语结,想起刚才林山倦的话确实只是意有所指,并没有揭露什么,自己这一番辩驳,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既然尚不确定,就不要将案情之外的人牵涉其中禀报陛下,你清政司的职责所在,不正是查清案件,回禀陛下么?”
纪士寒的语气相较之前是明显强了几分,大概是逮到了硬拗出来的道理,所以腰杆也挺直了。
林山倦笑回:“这是王醒的证词而已,我还没念完,太师大人就急啦?他还攀咬了其他人呢,是不是我再念几句,这些大人都得打起来了?”
言外之意无非四个字:小题大做。
惊弓之鸟。
第130章 陛下!老臣冤枉!
第130章 陛下!老臣冤枉!
纪士寒咬紧牙关,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林山倦不屑地白他一眼,把祁意礼看得暗爽!
“他从秦文相那得了考试的题目,诓骗被杀的赵川以此为题写了文章,而后背诵誊抄,杀人灭口。事后为了不暴露身份,又杀了杜楠,囚禁了许峰。”
简单概括之后,林山倦把手里的公文交给小墩子,代为呈上。
“这是详细案情,臣接下来要说的,是由此案牵扯出的其他事。”
小墩子把公文交到祁意礼手里,祁意礼放在一边,饶有兴趣地问林山倦。
“哦?什么事?”
“王醒交代,他的官职是通过秦文相得来,多年以来,不止是他,还有许多人也同他一样做了官,为秦文相做事。有的冒名顶替,有的干脆买官,详细的交易情况,都记在殿阁学士的账本上。”
“我前几日带人搜查,果然找到一个账本。内容确实记录清晰,不敢擅专,就先把人拿了,等陛下决断。”
说着,又把账本递给小墩子,代为转交。
祁意礼拿过账本草草一翻,上头一笔笔写得清清楚楚,顿时坐直了身子,面色阴沉道:“把他带上来!”
林山倦眼神示意白恕,后者了然,出殿外把戴着脚镣的秦文相提了上来。
秦文相一进大殿,看见那个少年天子的面容,顿时跪地高呼:“老臣冤枉啊!”
林山倦:真是别具一格的打招呼方式。
祁意礼面容抽动,将手里的账本放在桌上,眸色阴沉地看着秦文相道。
“确凿如山的证据摆在这儿你还敢冤枉?那朕可要好好帮秦殿阁洗刷冤屈了。”
他毫不客气,音色辨不出喜怒,秦文相又不敢抬眼看,只偷眼瞄纪士寒。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他干脆死不认账:
“陛下明察!四日前,林司忽然带人直接将我府邸包围!不顾臣是先帝钦点殿阁学士的身份,硬是带人闯入搜查!当时家丁也不敢阻拦,这些人冲进臣的书房就拿着账本出来,可臣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账本啊陛下!这是诬陷!”
他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弄得林山倦都快怀疑是不是自己栽赃他了。
祁意礼越听他辩驳,脸上牙疼的表情就越明显。
他只觉得太阳穴跟着跳个不停,听着秦文相的抽噎,怒极反笑。
“秦殿阁这么说倒真是委屈大了,看来如果林司不把这账本上的人都查个清楚,恐怕真是说不过去呢。”
秦文相自被捉以来,一直都被区分关押,什么风声都没听到过,自然也不知道其他人也都落了网。
他见事情有转机,偷眼看纪士寒,后者一脸古井无波,便以为是“尽在太师掌握之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有意让他替自己求情。
“陛下圣明!老臣的为人纪太师也是清楚的!陛下尽可问纪太师,老臣自上任以来,半点亏心事都没做过啊!”
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也中枪的纪士寒面色一抖,就差对这个猪队友破口大骂。
这时候你往我身上扯啥呢!能求情我还不张嘴吗?
祁意礼忍着笑,冲纪士寒挑了挑眉,“哦?那纪太师觉得,林司是不是冤枉他了呢?”
纪士寒:……
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他身上,他进退两难的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要是极力撇清关系,难免会让其他倒向自己的官员心存芥蒂。要是含糊其辞,又给了林山倦继续弹劾的机会。
思索几秒,他垂手行礼,继而缓缓道:
“秦殿阁身为陛下的臣子,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是分内之事,臣自然不好指手画脚。既然秦殿阁极力自证清白,想来也是尽心尽力了的。”
我不知道我没接触你们别看我!
这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和秦文相没什么亲密往来,又划清了自己的立场,可谓滴水不漏。
但秦文相就不乐意了,合着有好处的时候你拿大头,现在大祸临头你想独自飞?
“太师!”
纪士寒已经在期待他干脆暴毙算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也拉下水。
幸而,不等他再说什么攀扯的话,林山倦就开口了。
“臣接连三天,审问了账本上的一干官员,具自属实,现在殿外,等陛下传呼。”
祁意礼满意地点点头,“传。”
秦文相身子一震,顿时扭头看着大开的殿门。
果然,一串人被齐圳牵着绳子拽了进来,各自两股战战,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