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能喝到你亲手做的汤,莫说是咸的,就算是生的,她也不会浪费。
溪儿真好,不但没有责怪她毁了一条鱼,还帮她完成一道汤。
叶溪猫着腰试图看清她的表情,却看清柳河掉下一滴眼泪。
她吓了一跳,不由分说在柳河手里夺过汤碗:“不许喝了!”
柳河垂着头不说话,叶溪便又觉得自己的口吻是不是太重了,把汤碗放得远远的,坐在柳河身边:“你……怎么哭了?”
柳河微微摇头,叶溪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她抬起头,确有两行清泪挂在两腮。
“溪儿为我煮汤,我很感动。”
感动到……哭啦?
叶溪不太相信,但眼见着柳河又去拿汤碗,赶忙把汤碗拿得更远,
“你喜欢喝,我下次再给你重新做一次就好了。”
柳河的眸光忽然亮起:“真的吗?什么时候?”
叶溪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自己这几天的事情:“也许下个月?”
柳河并未觉得难等,她迟疑一瞬,而后笑着点点头:“好啊。”
叶溪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来:“那擦擦眼泪吧。”
柳河接过,却用袖子擦泪,她愣了一秒,又拿着帕子在干爽的脸上随意蹭蹭。
“脏了,可以给我吗?”
目睹她一系列操作的叶溪无语凝噎:“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柳河摇摇头:“不能给我的话,那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她的神情十分哀怨,叶溪于心不忍,干脆遂了她的意:“好啦好啦,就送给你了。”
柳河马上扬起笑脸,虽然看上去有些勉强,但比刚刚的幽怨好太多:“谢谢溪儿。”
叶溪有些脸热,胡乱答应一句,却不免心生疑窦。
这个人,她为什么如此反常?平时就算她会露一点小马脚,但至少也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不会引人怀疑。
可今天怎么……好像迫不及待想让自己拆穿她身份一样?
难道……她要走了吗?
入夜之后,叶溪越想越不对劲。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若是以后江湖再见,恐怕她撕掉假面,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个念头令叶溪心头有一丝不欢喜,她辗转反侧,那双深灰色的泪眼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两腮上晶莹剔透的眼泪,怎么看都觉得她心里好像装着许多事。
隔壁的屋子还亮着,叶溪干脆跳下床,在小窗上偷瞧柳河在做什么。
平时她会主动栓起小窗,但今晚……她好奇到按捺不住。
柳河背对着这边,半晌后,她起身,在屋子里反复踱步,手里好像拿着一封信,眉宇间存着浅浅的忧虑,看上去正在为信中的内容烦心。
信里写了什么呢?
叶溪愈发好奇。
两个念头在她脑中天人交战,一边说——不可偷看旁人的信件,于理不合。另一边说,她身份存疑,今日又如此反常,既然关键就在信中,那看看也好似理所应当。
半炷香后,叶溪红着脸坐在桌边提笔——还是想看看。
她写了一张字条,在小窗之中投到柳河屋里。后者疑惑地看过来,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绯红的耳廓,被迅速关在小窗之后。
柳河噗地笑出来:“可爱。”
她上前捡起地上的字条,叶溪的笔迹跃然其上:
[今夜子時,後園四角亭相見。]
柳河目露惊讶,把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视若珍宝收起。
溪儿约我后园四角亭相见呢。
溪儿约我呢。
柳河的心情轻快的快要飞起来,那些因为催她回去的家书寄来所生出的忧虑也尽数消失。
若是能在离开之前得到溪儿一点垂青,其实也足以弥补后半生的孤寂了,对吧?
叶溪在小窗的缝隙暗中观察。
她看到柳河的侧脸饱满且欢愉,眉眼朝着温柔的弧度不断延伸,唇角高高扬起,好似所有的坏心情都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为什么?
因为她收到了自己约她去后园的消息。叶溪无法再隐瞒自己,柳河分明是在因她而欢愉,那日暮之时,想必也是因她而忧虑。
她收藏自己的帕子,甚至随手写的字条也被她用心保管,会旁若无人,始终如一地注视自己,每天想着法子地陪在自己身边,能不离开就绝不会离开。
若说她对将军府,甚至是靖国有所图,叶溪是不信的。
可若是如林山倦所说,她对自己有所图。
那……她似乎无法辩驳。
柳河,她或许当真心悦自己。
第187章 她的身份
第187章 她的身份
冬天的夜晚还是冷的,树枝干枯,兜不住一点风,任其在缝隙间刮过,变为更加凛冽的风刃,刮着人的脸。
柳河搓搓手指,视线时而望向叶溪会来的方向,耳朵被冻红了也尚未察觉。
此刻她满心都是火热的欢喜,一点冷风又怎可能让她退却呢?
也不知道溪儿会对我说什么,她寻了整个将军府最偏僻之地,难不成……
柳河的脸越来越红,或许是冻的,或许不是冻的。
半柱香后,她总算听到一个脚步声。期待已久的心跳在此刻彻底活跃起来,她倏地站起,又觉得这样唐突地冲出去迎接叶溪不好,便又按捺着心情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视线之内,却并未来到她面前,而是与四角亭擦肩而过,径直奔围墙去了。
柳河心生警惕,期待的羞涩被霎时收敛,手轻脚轻也跟了上去。
看身形大约是个男人,他踩着院子里的大树一跃攀上墙头,谨慎看过身后,纵身一跃落在围墙之后。
柳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他的模样,竟然是卧病在床调养了一个月的叶朗?
林山倦白天来时的叮嘱还在耳边,柳河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好在叶朗也只是徒步行走,像是不敢动用马匹。这就给了柳河机会,能轻松跟得住他。
叶溪投出纸条之后就一直等着柳河出门,好不容易看着她离开屋,又等了一会儿才偷偷钻进她屋里去。
那封信大概在枕头下边,或者在……
叶溪到处翻找,总算在柳河衣服的夹层找到那封信,也好在她懂些南蛮文字,读起来才没那么吃力。
[将军府叶朗和太师纪士寒联同那鲁汉蓄意谋反,此事无论成败,“叶朗妻子”都不能得好下场,我已叫桃儿留在南蛮,你也须尽快回来。靖国不日风云突起,你孤身一人难能自保,早些回来,一家人团聚,甚好。
父 威溟 ]
叶溪看完只觉惊讶不已——威溟?那不是南蛮王的名字,他叫这人回去,还说“一家团聚”,难道这人也是他的女儿?
可南蛮王只有一个女儿是人尽皆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所说的,叶朗和纪士寒与那鲁汉勾结,意图谋反,此事又是真是假?
下午的时候她欲言又止,还有刚刚她在屋内犹豫不决,是在纠结要不要回去,还是在纠结要不要把信中的内容告知自己?
叶溪的脑子一团乱麻,她沾墨把信的内容抄了一遍,而后将原件原封不动放回,把抄好的收进怀里离开。
[桃儿]
多少年不叫这个名字,她都快要忘了,嫂嫂何晴的本名是柳桃的。
现在最起码有一件事她还是有思路的,那就是嫂嫂一切安好,甚至已经回了南蛮,并且不打算再回来了。
原来这人并非是戴着人皮面具顶替嫂嫂,而是她本来就与嫂嫂的模样十分相似,除了那些很细节的不同之处以外,她们简直一模一样。
怪不得她敢来冒充,或许一开始,她们就是双子胎,只不过是南蛮王未把这个人带到众人面前。
叶溪边往四角亭走边思索,甚至想起柳桃嫁过来之后,那鲜少的几次切磋交手。
柳桃不敌她,她当时还觉得是柳桃故意相让,更兼后来柳桃再不动武,她更没了交手的机会。
现在细细想来,柳桃的招数和这个人的,分明大相径庭,怪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察觉。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一切思绪止于叶溪到四角亭前,夜色深重,她深呼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要向柳河问清楚。
因为这已经不止关乎到自己或是将军府,如果信中的内容可信,那兄长和纪士寒所谋之事便已经关乎陛下和殿下,乃至靖国的安危!
叶朗,你竟然真的敢做出这等背主求荣之事!
叶溪一步迈上亭子,可亭中冷冷清清,只她一人。
叶溪愣住,四处找寻不见,可她明明亲眼看见柳河出了门。
难不成……
叶溪想到信的内容,她心乱如麻,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柳河出门时到底有没有没带包袱。
难不成……她真的走了?
叶溪在冷风里等了很久仍旧不见人来,直到她听见外头敲起更鼓,才算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