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真是犯蠢,找话题都找不到一个不甚明显的,这不摆明了是想和她聊天?
柳河的唇角噙着笑,瞥了叶溪一眼,偏偏一点台阶也不给人留:“溪儿是想与我搭话吗?”
上一秒才骂完自己下一秒就被猜中的叶溪:“……”
“嗯……”即便如此,柳河仍旧认真思索这个问题,“没有雪,至少我没见过。”
叶溪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仍觉有点窘迫:“哦。”
柳河轻笑:“所以这场雪对我来说,有很特殊的意义。”
叶溪闻言喃喃:“第一次看雪,当然都会觉得新奇啦。”心里还在懊恼自己刚刚表现得太明显的事。
柳河却摇摇头:“不止如此。”她望向叶溪,满腔情意并不打算遮掩一二,就那么直白地尽数展露出。
“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雪时,有溪儿在我身旁,与我同赏,才觉得可贵。”
叶溪脚步微顿,柳河也停下来等她。她们是第一对往这边走的人,因此路上只有她们才落下的两排脚印。
“我甚至想,把这些脚印也都珍藏起来。”
柳河感慨着,听上去是真的很惋惜不能收藏这一大片脚印。
叶溪也回过头看,洁白的雪地仿佛铺在小径上的地毯,她们走过的位置脚印清晰,看得久了,有一种相伴相携的意味。
叶溪不免有些不自在,她从未经历过情事,最近的不过兄嫂的感情,但其实也只看到了何晴一人的付出,叶朗并不珍重她。
因此突然面对如此赤诚的感情时,她确实有感动和惊喜,但也有意外和无措。
“……雪会融化,没法保存。”她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比刚刚那句更显得白痴的话,而后心里继续懊恼地捶自己脑壳。
柳河的眼神似乎有些落寞,顺着叶溪的话重复:“是啊,雪会化的,无法保存。”
这句话似乎没办法给予一个合适的安慰,叶溪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才能说一句不那么具有悲伤情调的话,但她想不出来。
脚印有什么好珍藏的?不好。
没人会收藏脚印,因为本来就办不到……算了,更不好。
还是……
一直到了演武场,她仍旧没想到一句不那么煞风景的话。好在柳河的情绪有所恢复,望着演武场列在两旁的器械,问叶溪:“溪儿想选哪样与我切磋?”
叶溪回过神,只能把这件事暂且放在心里,视线逡巡一周,最后挑了一把长枪。
她记得在拒南关第一次和柳河假扮的柳桃交手时,这人就用了一杆枪。几番交手下来,叶溪甚至只能与她打成平手。
柳河的枪法真可谓枪出如龙变化多端,令她心中赞叹不已。
后来她更是隔着那么远就能一枪逼退叶朗,将长枪的刚猛和灵动掌握得十分娴熟。故而今日,她仍想领教柳河的枪法。
柳河淡笑,掌心握住长枪的一瞬间,眼神中的温柔便逐渐淡去。既然叶溪要切磋,那她一定不会放水,如此才算对叶溪的尊重。
而这也正是叶溪想要的状态。
两人各据一边,摆开阵势,柳河挺枪于背后,故意露出正面的破绽,叶溪则弓步拉开,握紧了枪杆率先出击!
迅捷的步法踏雪不留痕,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柳河仍旧不躲不避,眼神紧紧盯着叶溪的动作,枪尖寒芒闪闪,似能将雪花一斩为二。
一招游龙穿雪使得干脆利落,片片雪花飞舞迷眼之间,柳河便瞧见枪尖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她握紧枪杆,手腕瞬间发力,将叶溪的枪尖猛地拨开。随即踏前一步,左手送枪,右手承接,直刺叶溪面门。
叶溪赶忙枪尖点地,顺势背后下腰躲过一刺,而后借着转身的惯性将枪头甩向柳河。
柳河早有预料,侧身将枪身挡在身前,眼睫接着的几片雪花也因为这一对撞震落。
两人一白一粉在雪地中你来我往,若不是有兵器对撞之声,远远看去简直呈舞动之姿。
第194章 河澪花,如此艳丽
第194章 河澪花,如此艳丽
粉白蛱蝶在漫天大雪之中上下翩飞,无论从舞的角度,还是武的角度,都极具观赏性。
柳河的心情愈发畅快,往前数无数年她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与叶溪有如此浪漫的回忆。
初雪时她拈落叶溪身上的雪花,而在如此纷扬大雪之中,她又能有幸与叶溪在这么美好的情景之下交手切磋。
赏雪是好的,说些低侬情话也是好的。可单单只有她和叶溪之间,只有做眼下这件事,才可以被彼此当做是极致的浪漫,
雪停了这么一会儿,又开始下了。
两人已对招百余回合,仍旧难分上下,却各自觉得心中畅快。
叶溪望着对面的人,尽管雪花纷乱迷人眼,但柳河沾满白雪的墨发,和微红的双颊,活跃的眉眼,仍旧如同凿子一般,把眼前之景重重刻在叶溪心尖上。
起初,柳河总故意露些破绽,想让叶溪察觉她并不是柳桃,想让叶溪记住她。
可如今,她即便再度隐藏起来,叶溪也决然忘不了这一幕了。
往后每当一片银装素裹之时,她都会想起今年今日,她与柳河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的翩然舞动。
她忘不掉柳河了。
两人丢下枪提起剑,弃了剑还有刀,兴起之时,谁都没有觉得疲乏,反而都恨不得这样的时光能拉长再拉长。
只因这样的机会难能可贵。
雪景之外,叶朗静静伫立在梅树之后,望着在雪地间跃动的柳河。
他忽而意识到自己娶何晴这么久,似乎很久都没看过她如此恣意的模样了,一时心间火热,一眨不眨地看着柳河的身影,直到将军夫人也留意到这两人的响动,披着狐裘出来叫她们。
“溪儿,晴儿,怎地在大雪中切磋?快回屋来,莫要染了风寒!朗儿也是的,怎么傻愣愣只顾着看,不叫你妹妹她们回来……”
两人的眼中同时现出可惜的神情,但对视的一瞬间,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柳河率先收手:“娘在喊我们了,回去吧。”
叶溪本来扬起的心情因为这一声“娘”略有下沉。
她大步朝柳河走过来,路过她的时候小声蛐蛐:“你又不是他的妻子,在我面前,何须随他一样的叫法?”
柳河一愣,瞧着叶溪的后脑勺,心间忽而百花齐放,快走两步赶上,在将军夫人听到之前,低语:
“你怎知我是随他叫,而不是随你叫的?”
叶溪微愣,看向柳河的视线有一丝不解。柳河以为她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绯红又添一分。
“我又不曾喜欢他,随他叫什么。”
这次换成她快步走,叶溪反而脚步迟滞,反应过来后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真是不矜持,这才哪到哪呢就……
“溪儿快些走,莫把你嫂嫂冷坏了!”
叶溪:……
她才扬起的唇角又落下去了,路过叶朗的时候更看他不顺眼,蹙着眉快速走过。
叶朗:好好好,还说对将军之位没兴趣,还说无论何时我都是你的兄长,这才接任镇南将军几天就如此目中无人了!!
夫人走在前头对柳河嘘寒问暖,边聊边叫侍女先去烧水,给两个人沐浴了再来。
刚刚雪地舞动有多唯美潇洒,此刻头顶的冰就有多厚。到底是京城的冬天,寒冷彻骨不说,结冰也如此之快。
柳河新奇地摸着头顶僵硬的发丝,愈发觉得有趣。
方才还是轻飘飘的雪花呢,这么大会儿功夫,就不知何时把她的头发都冻住了。
叶溪见她的模样只觉好笑,帮丫鬟把热水抬进来之后便开始一桶一桶往浴桶里头倒。见柳河还在铜镜前摸自己僵硬的头发,不免催促:
“快些洗干净,不然一会儿非冷着不可。”
柳河转了个圈儿来到叶溪面前:“你先洗,我耐寒些。”
叶溪不由分说将她推到浴桶边,顺势拉上屏风:“你一个南蛮人耐什么寒啊,快洗。”
柳河勾唇,在屏风之后露出一个脑袋讨价还价:“那你在外头守着我可好?”
叶溪一愣:“为何?”
柳河眼睫轻眨,温柔之中又多了些娇俏的意味:“万一我背上的刺青被旁人看去,岂不是要告诉爹娘,把我赶出去?”
她才解释过为何叫“爹娘”,此刻再听她叫,叶溪总觉赧然。
“好了好了我守着就是了,去洗吧。”
柳河这才笑笑缩回去,幸而是白日,并不会将她窈窕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叶溪正对着屏风坐着,听着屏风后的水声,也忽然想到她的刺青。
那么艳丽鲜红的花儿,她曾见过一次,只是印象模糊不清了。
越想,便越觉得好奇。叶溪终于忍不住问:“你背上的刺青……是什么花?”
水声停滞几息,柳河的声音仿佛也沾染了湿热的水雾,从屏风后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