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65节
他不敢追段冽追太紧,一定的安全距离,还是需要保持的。
茶肆娘子赠送了小碟山核桃,丹卿正鼓着腮帮子,用锤子猛敲硬核桃, 听三两茶客探讨朝堂之事。忽然, 他手腕佩戴的小玉石开始发烫, 且越来越烫, 简直滚烫!
丹卿吓得忙解开腕绳, 丢到茶桌。
怎么回事?莫非阵法出了问题?
不对不对, 这种程度的烫,难不成,段冽就在附近?!
嘴里的核桃都顾不上咽, 丹卿惊得左右四顾,匆忙寻找可躲避之处。
这不瞧便罢,丹卿竟看见密林里冲出一记暗色。黑色的马,玄色衣袍的男子。
他们速度极快,眼看便要冲到茶肆。
果不其然,是段冽!
丹卿心急如焚,额头直冒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丹卿抓起玉石,倏地矮身,神速般钻进桌底。
正聊得慷慨激昂的茶客们:……
丹卿蹲在桌底,拼命做口型,示意他们别看他,求求了。
然而茶客们哪里懂,他们个个惊掉了下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丹卿。
丹卿急得快上火。
他双手合十,拜托他们正常点,把尊贵头颅转回去,别看桌底,快露馅了啊!诸位大爷们!
不知是否上天听到了丹卿祈祷。
这帮茶客大爷虽没明白丹卿意思,但玉石的温度渐渐降低。
证明段冽已然走远,他的目的地,并非这间茶肆。
丹卿精神总算得以放松,他毫无形象坐在桌底,拍了拍胸口,如逃大劫。
若被段冽知道,他一路偷偷尾随,那后果……
丹卿压根不敢设想。
玉石温度很快恢复正常,丹卿捏着它,眉头微蹙。
段冽是突然改变行程路线了么?还是半途遗忘或弄丢什么东西,想回去找找?
那他得跟上段冽才行。
丹卿正要爬出桌底,忽然,察觉到气氛的异样。
好安静。
似乎从玉石恢复正常起,茶肆便过于沉寂。
那些好奇打量他的目光,骤然间消失。
丹卿像是预感到什么,忽地侧眸。
从桌底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绣着祥云仙鹤的深紫衣袂,以及那双月白的登云翘头履。
仅仅这些,便足以证明,来人尊贵显赫的身份。
“阿钦,我找你,已许久。”
男人温润的嗓音,如春日傍晚的风,徐徐落在丹卿耳畔。
丹卿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大感意外。
太阳攀着树梢,徐徐升高。
远离朝堂的简陋茶肆里,段璧撩开衣袍,自如地端起一杯粗茶,浅啜半口。
丹卿站在他身侧,瞄了眼乌泱泱的侍卫。
他们把这间茶肆,团团包围住了。
段璧似未察觉丹卿的眼神,轻笑道:“这里的茶虽涩了些,却别有韵味。阿钦若喜欢,让茶肆娘子多备些茶叶,咱们带回京城去。”
丹卿笑得牵强,这几天,他听了不少朝堂之事。
月前,今上重病,遂拟旨册封段璧为太子,暂代朝政。
段璧刚走马上任,各地纷纷闹出时疫,而西北要塞,也频频有蛮夷作乱。
不少流言,直指二皇子段璧,称他德不配位,这才引起天灾人祸。
无论朝堂争斗,亦或民间传言,丹卿都无甚兴趣。
倒是此前,丹卿与济世医馆大夫研究的药方,听说在时疫里,起了关键作用,这点很让丹卿欣慰。
思绪回笼,丹卿睫毛微垂,不解地望向段璧侧脸。
段璧如今公务繁忙,有必要对楚之钦牵肠挂肚么?甚至还不远千里,追到此地。
丹卿真心搞不懂,白帝的这个命格载体,到底在想什么。
若说段璧爱楚之钦,想必只有楚之钦会信。
丹卿不是楚之钦,而他,本该是楚之钦的。
“殿下,”丹卿斟酌着言语,轻声道,“我不想回长安了。”
段璧优雅地放置茶杯,他含笑望向丹卿,满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宠溺:“阿钦,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已命钦天监择定吉日,下个月,我们就成婚了啊。”
丹卿:……
丹卿被强行押着,坐在前去京城的马车里。
他摸着手腕冷却的玉石,心都凉了。
段璧就坐在他旁侧,他手持公文,似乎看得认真。
察觉到丹卿目光,他蓦地抬眸,温声体贴道:“可是累了?行到前面城镇,我们便去驿站休息。”
丹卿眼神格外复杂。
他面前的这个段璧,其实与段冽迥然不同。段冽看似无情阴狠,实则是心软善良之人。
而段璧呢?
他表面待谁都如沐春风,可他胸腔那颗跳动的心,好像是冷的。
比起感性的段冽,丹卿相信,理性的段璧,更能意识到楚之钦的异常。
从察觉丹卿与楚之钦的不同后,段璧便慢慢放弃了他,不是么?
他甚至可以利用楚之钦,来对付段冽。
后来,那个心心念念只看得到他的楚之钦,又回来了。
于是,段璧珍之重之。
丹卿不知,司命星君谱写的命格里,楚之钦与段璧究竟是哪种关系。
就目前来看,楚之钦只是段璧填补童年阴影的工具,段璧他需要的是,不掺杂任何杂念的专注与爱。
“殿下,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以前的楚之钦,我眼里没有你。”丹卿决定直面话题,“心里更没有你。”
“可你就是阿钦,不是么?”
“不,从前的楚之钦已经死了。”
段璧终于放下公文,他嘴角噙着笑:“阿钦,你还在怪我利用你?那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当时以为,你是真的爱上段冽。今后,我必会千倍百倍弥补你。阿钦,为了你的安全,我甚至愿意放过段冽,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心意!况且自古以来,从未有迎娶男太子妃之闻,我为你,破了老祖宗的例!你总该信我了吧?”
丹卿苦涩道:“殿下,但我已经不是你的楚之钦,你何苦困着我,没有意义。”
段璧淡然轻笑,自负道:“你自然是阿钦,就算你现在不是。我的阿钦,也肯定会回来。”
这番话,谈得丹卿委实憋屈得很。
作为凡人,让他们理解这种神怪志异之事,的确勉强。
丹卿无法解释,他与楚之钦,虽出自本源,却根本不是一个人。
就像段璧只是白帝的分身,且还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分身。
若白帝记忆尚在,定然能理解他。
大家俱是情非得已渡劫人,何苦为难彼此呢!
凡事留一线,九重天也好相见啊。
车马一路朝长安奔行。
丹卿想尽办法,试图逃离。
奈何段璧的亲卫,如铜墙铁壁,丹卿连一丝缝隙都撬不开。
长安在即,丹卿总算放弃无谓的挣扎。
他日日沉默,无论段璧如何搭话,皆置之不理。
终于,在回京城的前一天,段璧收到急信。
他状似不经意的,同丹卿提及:“阿钦,段冽已回西雍,他同我谈判,若他能平定蛮夷之乱,并收回皇祖父在位时,被夺走的定、衢两城。待我登基,便下旨减轻西雍沉重不堪的赋税,恢复封地该有的所有待遇。你觉得,这项买卖如何?是否划算?”
丹卿睫毛颤了颤。
但他还是静静坐在角落,不予回应。
段璧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覆上一层冰冷严霜。
原来他的阿钦,又把该放在他身上的全部心思,转移到了别人那里。
“暂不论划算与否,且先让段冽去做。沙场凶险,刀剑无眼,不是给两句空口承诺,事情便定能如他所愿,对吗?”
说到最后,段璧好脾气地看向丹卿,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丹卿攥紧袖中手心,把头偏向另边,明显的抗拒姿势。
段璧陡然生出些恼意。
他不懂,事情分明不该如此。
江山皇位,权势尊贵。只要段璧愿意,他即刻便能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