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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玩家在大唐搞基建的日子 第362节

  都已经穿越到大唐了,而且人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再不打卡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雁来虽然想打卡名人,但却不太想让别人来打卡自己。
  她想了想,对刘禹锡道,“刘先生,我要是指名只见灵澈上人,合适吗?”
  刘禹锡一愣,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之所以来当这个中间人,是因为灵澈上人算是他的老师,他青少年时期曾经跟随皎然和灵澈学诗,受到了佛教的熏陶,至今也仍旧与许多僧人保持着密切的往来。
  不过在大唐,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很多文人失意的时候,就会追求超脱和出世,自然也不免就会接触到佛道两家的学说。
  到了中晚唐,这种倾向变得更加明显——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都需要寻找出路。
  积极的人会主动接受各种新思想以完善自身,消极的人则是投入佛老的怀抱之中寻求慰藉。
  在这个过程中,儒道佛三家逐渐熔于一炉,到宋朝时,发展出了更加适应统治需要的“理学”,并在之后的一千年里不断自圆其说,最终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儒学体系。
  总之,在这个思想尚未定型的时代,人们更包容,也更活跃,所以刘禹锡才会主动为灵澈上人引荐,这会儿他听出雁来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想瞻仰一位名人的好奇,也并不在意。
  见了面,能不能说服雁来,就是灵澈上人自己的事了。
  灵澈上人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高寿,他面容清癯、须发皆白,一身灰色僧袍,因为形象的极致简素而显出了一种出世感,淡然、超脱。
  完全就是标准的得道高僧的长相。
  “哇!”围观的玩家齐齐发出惊呼声。
  没错,得知有名人登门拜访,就有不少玩家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灵澈上人不愧是得道高僧,看到如此混乱的场面也仍旧面不改色,口宣佛号,向雁来行了一礼,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也带了几分佛性似的。
  雁来本是打算把人请进屋的,但见了面,又觉得招待这样的人,怎么也该选个山清水秀、风景优美之地。
  好在洛阳宫被玩家打理得很好,这样的地方倒是很好找。
  等她们坐下来之后,还有玩家殷勤地送来了一整套煮茶的器具。
  雁来:“……”倒也不必,这可是农历六月啊!
  玩家也不想的,只是感觉这时候送上果汁和冷饮,多少有点不符合高僧的形象,只能上茶了。
  好在灵澈上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主动伸手接过了器具,还真动手煮起茶来。
  他跟前些年去世的著名诗僧皎然是好朋友,而皎然的另一个好朋友,就是写了《茶经》的陆羽,所以灵澈上人在茶之一道造诣颇深,不仅煮起茶来姿态飘逸、行云流水,品评起天下的茶叶、泉水和木材来,也头头是道。
  他还盛赞了天兵弄出来的这种清茶,说是更有佛韵,如今天下僧人大都已经改喝清茶了,着实功德无量。
  别的不说,跟这样的人相处,确实如沐春风。
  说话间,茶也已经煮好,灵澈上人倒了一杯,捧到雁来面前。
  雁来喝了一口,感觉温度刚好适口,茶的浓淡也恰到好处,喝完满口生香。虽然是热茶,但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时灵澈上人又道,“我有故友所赠《茶经》一卷,乃是陆鸿渐亲手所书,今日得饮此好茶,愿将卷轴呈上,以酬知己。”
  “我算什么知己?”雁来好笑道,“这些茶叶都是天兵送来的,我对茶道一窍不通,饮茶只为解渴、提神,就算看了这《茶经》,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灵澈也笑道,“有这一句话,便已是风雅中人了,何须附庸?”
  雁来只觉得今天的茶似乎都有些醉人。
  看看人家这说话的艺术,明明是吹捧,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听得人身心舒泰。
  灵澈上人又道,“这卷轴在我手中无用,在雁帅手中,却能刊印出来,让天下人皆受惠,还请万勿推辞。”
  雁来这才意识到,人家并不是真的觉得她是知己,而是看上了玩家手中的印刷术,想让她将这《茶经》刻印出版而已。
  还好她没昏头,不然多尴尬啊。
  雁来干脆叫来了负责印书的玩家,让她去跟灵澈上人对接。
  灵澈上人显然也有些尴尬,毕竟这种事,通常都是双方心领神会,不会直接说破。雁来这样不走寻常路,反而更棘手。
  于是谈完了印刷《茶经》的事,灵澈上人又邀请雁来手谈一局,打算稍微抢救一下气氛。
  棋局之上论天下,很多话也就好开口了。
  结果雁来说,“哎?可是我不会下围棋啊。”
  她可是连连五子棋都经常输的人。
  灵澈上人:“……”
  “上人您有话就直说吧。”雁来见他欲言又止,就体贴地道。
  灵澈上人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从自己最擅长的方向——俗讲——入手。
  他当年在长安名噪一时,就是因为俗讲说得好。这会儿讲起佛教的发展历程,也是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话说当年,西域龟兹国有一位高僧,名叫鸠摩罗什,盛名遍传海内外。前秦国主苻坚听说他的名声,便派遣大将吕光出兵西域。
  结果等吕光带着鸠摩罗什回程时,却听说苻坚已经在淝水之战中惨败,被姚苌所杀。
  吕光干脆留在凉州,自立为帝,是为后凉。鸠摩罗什被迫滞留凉州,只好在此开坛讲经,并学习汉语、翻译佛经。很多后世耳熟能详的词语,如涅槃、苦海、天花乱坠、回光返照等,都是他在译经时创造的。
  佛教因为鸠摩罗什而在河西走廊兴盛,也吸引了一大批弟子和信徒。
  其中有一位信徒叫沮渠蒙逊,一位弟子叫昙曜。
  后来沮渠蒙逊杀死上司吕光,建立了北凉,便邀请昙曜开凿了天梯山石窟。窟中有一尊佛像,是专门为沮渠蒙逊已经去世的母亲雕凿的。
  再之后,沮渠蒙逊的儿子出征西秦,死于乱兵之中,沮渠蒙逊想起太子出征之前曾经让僧人占卜吉凶,结果是大吉,现在儿子却死了,于是下令驱逐国内所有僧人。
  诏令颁布之后,天梯山石窟中那座为他的母亲开凿的佛像竟流泪不止。
  沮渠蒙逊得知此事,翻然悔悟,下令召回了所有僧人。
  “等等……”见灵澈上人自己也沉浸在故事之中,一脸感动与向往,好像是真的相信了这个“佛像显灵”的故事,雁来实在没忍住,开口打断道,“这个佛像流泪,明显就是僧人为了让沮渠蒙逊改变主意,故意设计的吧?”
  灵澈上人被打断了也很平和,但听到这话,却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雁帅为何这么说?”
  “呃……”雁来转头看向围观的玩家,“你们有办法能让佛像流泪吗?”
  “我我我!我之前在宫斗剧里看到过!”一个玩家举手,“事先将蜡藏在佛像的眼睛里,然后礼佛的时候不是会点燃香蜡纸烛嘛,热气一熏,蜡融化了淌出来,看起来就是佛像流泪了。甚至还可以根据需要定制颜色,流个血泪什么的呢!”
  “也有一种可能。”另一个玩家托腮沉思,“石窟不都是依山雕凿的吗?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山缝渗入,可能就刚好积蓄在了佛像的眼窝里,再流淌下来。”
  “也可以直接在佛像眼睛里做个能出水的机关,还能随时控制。”
  雁来转头看向灵澈上人,“喏。”
  灵澈上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再维持不住那种得道高僧的淡然。
  他觉得这些天兵毫无敬畏之心,竟敢亵渎佛像,可是又忍不住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想,觉得确实很合理。
  灵澈活到这个年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当然知道,民间其实有不少淫祠和邪教,就是以各种戏法、骗术来吸引信徒,从而借此敛财或是谋取好处。
  民间有这样的人,僧人之中就绝对没有吗?
  灵澈上人自己是很虔诚的信徒,也愿意相信人心向善,但他也不敢替所有的佛教徒担保。
  他不愿去想,但又忍不住去想,在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广泛流传的“神迹”和“显灵”之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是这样的算计?甚至……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真实,全是算计?
  一种无形的、恐怖的阴影笼罩在灵澈上人的心上,让他面色一片惨白。
  雁来看到他这样子,也有些不忍。
  她只是忍不住挑个刺,真没打算把对方的信仰干崩塌啊!再怎么说也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了,万一想不开再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她作孽?
  但是万一她开口去劝,越劝越糟糕呢?
  不等雁来犹豫出结果,灵澈上人已经长身而起,朝他一礼,笑道,“是我着相了,多谢施主当头棒喝。”
  雁来:“啊?”
  灵澈上人却是一脸的感慨与醒悟,“人生百岁,便如持灯行夜,功名利禄皆是虚妄,若是着了相,为之所迷,忘记手中灯盏,便不免会走错路了。”
  雁来一脑袋问号,你还真悟了啊?
  “虽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既已醒悟,又岂能知错犯错?”灵澈上人再次对着雁来一礼,“贫僧冒昧了,这便告辞。”
  “等等!”雁来连忙一把抓住他的僧袍,“先别走,说清楚你来干什么的!”
  灵澈上人目瞪口呆,只得道,“无非是名利之事,虚妄而已。雁帅听完,恐怕也不过付之一笑,如此,又何必污了你的耳?”
  “我笑不笑的,那是我的事,你先说清楚。”雁来坚持,“最讨厌你们这种谜语人了!”
  灵澈上人无奈,只能重新坐下,叹道,“雁帅真是个……性情中人。”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灵澈上人大笑出声。
  这时候,他身上那种标准的得道高僧的气质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了,但奇异的是,现在这种随意的、甚至近乎恣意的态度,放在他身上却没有违和感,反而别有一种超然洒脱。
  “行了行了,说正事,你到底来干嘛的?”雁来的态度也随意起来。
  灵澈上人稍稍敛了笑,道,“这事还要从昙曜说起。”
  话说后来北魏灭掉了后凉,昙曜也就从河西来到了平城,很快又遭遇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次危机:太武帝毁佛。
  先是被自己雕凿的佛像救了一次,又亲眼看到佛教的寺庙、经书、塑像、法物被毁坏,僧尼被杀害,让昙曜痛定思痛,向刚刚登基的文成帝提议在山中开凿石窟,让佛教能够永远流传下去。
  这就是著名的云冈石窟。
  石窟开凿完毕之后,昙曜又向皇帝建议,设立了完善的僧户制度,允许寺院拥有土地、人口,免除赋税和劳役,从此寺院真正成为了独立于皇朝统治之外的一大势力,能够超脱于世俗之外。
  然而今年初,李纯下诏要求所有免课户一体纳税。
  本以为寺庙和僧侣不在其中,谁知五月底,他们就被通知要交夏税了。
  被触犯了利益的僧人们群情沸腾,认为这项政令违背了数百年来的传统,于是便决定集体前来洛阳,想当面向雁来陈情。
  灵澈上人倒不是为这个来的,他真的只是想把故友托付给自己的《茶经》送过来出版。
  但谁让他也是个僧人,而雁来又只想见他?
  于是这项重任就被其他僧人交托给了他。
  “等会儿,皇帝下令让你们交税,你们来找我陈情?”雁来不能理解,且大受震撼,“我看起来这么像个热心肠的好人吗?”
  灵澈上人被她逗笑了,“并非是因为雁帅好说话,不过是众人都认为,朝廷之所以会改革税制,根源就在于天兵减了税,朝廷用度不足,才会向原本的免课户征税。”
  既然根源是天兵,那当然要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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