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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夫后又被前任独占了 第4节

  然而她躲得越远,下一次他便凑得越近。
  他似乎总有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令她难以招架。
  谢岐性格跋扈恶劣,总是以捉弄她为乐。
  所以对于他后来离开长安,对她信誓旦旦说回来之后求娶她,玉昭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奔赴去了战场,不久后,她便嫁给了一位寒门书生。
  那人是舅舅的门生。
  一个是打秋风的表姑娘,一个是家门清贫的书生,两人很相配。
  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众人左思右想,也不过给她这桩婚约安上了一个才子佳人的美誉。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玉昭而言,虚名也罢,讥讽也好,至少比那飞上枝头的凤凰梦强。
  之后的之后,她在长安城偶有听闻,谢岐在西境打了数不清的胜仗,成了威风赫赫的常胜将军,而她成为了一名长安城里最微不足道的新媳妇,默默在后宅里讨生活。
  他辉煌而不凡的事迹,成为了后宅中女人们的谈资,而她成为了沉默的旁听者,从每一张津津乐道的嘴中捕捉着拼凑他传奇的一切。
  曾经近在咫尺的人,如今成为了高不可攀的遥远。
  婚后三年,孟文英携全家离开长安,去往了千里迢迢的幽州老家,玉昭于是彻底与长安断了联系。
  幽州城与长安相隔数远,她再也不必听到交口称赞的谢小侯爷的丰功伟绩,也不必再担心等他凯旋归来,会如何对待她。
  谢岐这样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得不到手,被玉昭这样对待,或许还是平生第一次。
  以玉昭与他相处半年的了解,此人性格乖戾、睚眦必报,自己如此拂了他的面子,待他日后回到长安,还不知要怎样报复回来。
  这样远远地躲起来,也是好事。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后,江山动荡,天下彻底乱了起来。
  昔日的长安城繁华不复,一朝风云突变成为了权力的战场。
  人命在这里如草芥般任人收割,枭雄如雨后春笋纷纷涌起,人人都想逆天改命,想做那乱世中最后笑着的胜者。
  士族在这一场浩劫中遭到了灭顶之灾,百年兴盛的世家大族随着炮火灰飞烟灭。
  玉昭担心王家也会遭到战火的波及,可是如今她已嫁为他人妇,身在千里之外的幽州,有心却无能为力,只能日日祈福,盼望着王家能够在这一场浩劫中平安无事。
  她以为与谢岐之间,也会随着这场乱世这样下去,此生不复相见。
  玉昭透过断壁残垣,默默凝视着月光下谢岐的背影。
  时隔五年,她似乎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模样。
  冷寂的月光倾洒在他高峻的周身,将他的背影衬托的更为孤寂,肃杀,仿佛只看一眼,就让人不自觉想要低下头去,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已经从青年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背后仿佛跟着无数厉鬼的魂魄和哀嚎的阴影,而他是驾驭它们的主宰,带着令人沉甸甸的、摧城拔寨的威压。
  再次见到谢岐的第一眼,玉昭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一定在这五年中杀了很多的人。
  很多很多。
  玉昭目光不移,玉面渐渐变得僵怔。
  而秋胧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惨白着一张脸,也发怔地看着前方。
  “小姐……那是……那是……”
  高大冷峻的男人骑在战马之上,背后的红缨枪猎猎飞舞,红色的穗在清冷的月华下成为了唯一的一抹艳色,马蹄踏过地上的碎木瓦砾,瓦砾承担不了这样的雷霆重量,爆出碎裂的声音,瞬间化为了齑粉,每一声都不寒而栗地响在了玉昭的耳边。
  似有所感一般,男人突然勒住缰绳,转过身来,视线漠漠地朝玉昭这里的方向一扫。
  他的目光很淡,平淡地朝这里扫了过来,然而带给玉昭却是犹如一记重锤。
  玉昭立即伸出手,迅速地拽住了秋胧。
  她拽着秋胧,迅速沉下了身子,两个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暗无天日的黑暗中,玉昭死死捂住秋胧的嘴。
  这一瞬间,她听到了来自于自己的心跳之声,一下又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她面色惨白,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偏偏一双耳朵却又变得异常敏锐,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刻,她与他的距离不过毫厘。
  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两人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
  在那个繁华长安的
  五年前,她曾经以为此生必不与他再见。
  玉昭惊魂未定地闭着眼睛,在忐忑不安的心跳中无声地等待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之下变得分外漫长。
  终于,良久后,她听到外面的马蹄声重新动了起来。
  大军继续往前走了。
  一记一记的铁蹄踩在地面上,每一下都和她的心跳声一般强而有力。等到大军终于离开之后,玉昭松开了秋胧的嘴,像是终于脱力了一般,软软地倒在了身后的木缘上。
  秋胧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小姐!”
  一抬眼,看到玉昭面如白纸的脸色,秋胧心里一沉,也知大事不妙,她扶着玉昭坐起,心有余悸地看着空荡荡的外面,心中扔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侥幸道,“小姐,依您当年和谢小、谢将军的情分,想必、想必谢将军愿意不计前嫌,照拂我们一二……”
  似乎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心虚地小了下去。
  玉昭沉默。
  她知道秋胧是在宽慰于她,她心里的惧怕并不比她少,否则为何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颤的?
  她很想告诉秋胧,这事绝无可能,无论是当年那个睚眦必报的谢小侯爷,还是如今这个宛如杀神转世的谢将军,都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
  是她当年拒了他,转头嫁给了别人。
  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心中定是恨极了她。
  她刚才看着他的目光,平静里带着深不见底的深潭,那种一颦一动中散发出来的森寒威压,怕是地狱里的恶鬼见到了都要避让三分。
  没有经年的残酷厮杀,淬不出这样一身修罗一般的煞气。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心慈手软?
  在这一刻,玉昭的心里也已经想到了倘若自己落在了谢岐手里的一百种死法。
  可是她不忍再打破秋胧唯一的希冀,握着她的手,张阖了半天唇,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秋胧,别怕。”
  “我们要逃出去。”玉昭茫然地注视着眼前暗沉的黑夜,声音在不知不觉间颤抖了,整个手心一片冰凉,“……绝不能让他找到我们。”
  恐惧已经将玉昭的整颗心淹没,她甚至都不敢说出谢岐的全名。
  秋胧也吓得浑身直哆嗦,拼命点头,“小姐!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旁边的柴房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趴在缝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玉昭。
  许是听到了玉昭刚才说的逃字,女人浑浊的眼中闪出了一道幽暗的亮光。
  女人的声音嘶哑,又有一种幽长的深韵,“你们……要逃?”
  秋胧看着女人,犹豫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秋胧看着眼前的女人瘦骨嶙峋,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向她发出了邀约,“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其实她心里是有私心的,人多正好做个伴,人一多起来,她可以带着小姐趁乱逃走的机会就大些,要是被发现了话……大不了就一起死。
  女人的表情毫无波澜,月色下犹如一道惨白的面具,张阖着嘴唇的一个死物,她的声音嘶哑而缓慢,“这里……是幽州,燕王……占领了这里,敌军破城之前,他……命人屠城三日,放火杀人,血……到处都是血……”
  玉昭脸色大变,屠城三日?那孟家岂不是……
  她的一颗心蓦地提了起来。
  女人的话还在继续,像是时刻就会断了气一般,“他们……杀了我的孩子……丈夫……把我们这些女人……关在了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男人进来……把我……”
  玉昭和秋胧双双脸色大变。
  玉昭面色雪白,错愕又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短短几天,幽州城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变,而她竟然承受了这些……
  很难想象这些事情要是落到她的身上,她会变成怎样……或许还不如她吧,可是随即心里又涌上一抹悲凉,如今自己自身难保,又能好到哪里去,哪里又有资格同情别人?
  女人看她脸色复杂,突然歪了歪头,缓缓咧开了嘴,朝她诡异一笑,笑容在凄冷的月色下格外阴森森,“你们……也被关到这里来了……你们……很快就会跟我……一样。”
  玉昭哑口无言。
  本来在没看到谢岐之前,玉昭还有过侥幸,从士兵们的对话中,她能了解到这里的将军宽宥严明,最恨私藏女奴,她本来还想想法设法见这里的将军一面,求得他的庇佑,也可以用这样的言辞来安慰眼前的女人,可是如今,她怎么也说不出来这种话了。
  就算谢岐是这样的人,但他必定不会对她像对待其他女子一般手下留情。她的乞求,又有什么份量可言?
  玉昭有这个自知之明,落在他的手里,她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困住她五年的名字,如今终于又如此大刺刺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就像那个恐怖的噩梦,阴云一般笼罩上了她的心头。
  “你们……逃不出去的……”女人笑道,“我们都只能……烂在这里……活活……等死。”
  听到这句话,玉昭的心再撑不住,终于整片地沉了下去。
  。
  两边的士兵严阵以待,长矛在空气中整齐划一,不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副将周平下了马,将缰绳随意丢给一旁的马夫,快步朝宫城内走去。
  周平拾级而上,走进殿门,径直朝里面走去。
  走到内殿,周平在门外停下,低下头,谦恭道,“侯爷。”
  一道沉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周平进了里,余光中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正坐在案前,手里不知看着什么东西,没有抬头。
  “禀侯爷,幽州城的难民已经安置完毕。”
  “知道了。”一道年轻低磁的声音传来,隐隐带着卷轴翻动的声音,“既是归顺了朝廷,自然是幽州的子民,命人好生安置下去,不得无礼,若有滥杀无辜欺男霸女者,军法处置。”
  “是。”周平应下,想到看到的路边那一道道佝偻灰败的身影,目中含怒,不忿道,“燕王弃城而逃,没想到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屠城……呵,就算是以前的草莽贼子,也没有用过这等狠毒手段。”
  那些自诩为天潢贵胄的皇子,为了权力,一样得脱下假模假样的人皮,露出一张张阴森凶戾的本相,简直比起恶鬼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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