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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49节

  其实,纵是后世电视剧,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前者朴拙,厚重,于黑红二色中,简约、雄浑,而后者,则是绸衫马褂,纵得五彩缤纷,绮丽绚烂,但仍难掩一股垂垂腐朽之暮气。
  精神面貌这种东西,更多是一种气韵,是社会和时代,赋予个体的一种性格底色。
  而贾珩所处的那个时代,已再现强国伟邦的盛景,他出身军旅,又喜读史书,自然浸润出一股迥然此世的性情,无声无息流露而出。
  贾母看着对面眉眼峻刻的少年,叹了一口气,就是在这个旁亲族人身上,让她看到了先荣宁二公的影子,她上次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这少年,竟如此不顾宗族之谊,将珍哥儿举告到京兆衙门。
  贾赦却无什么惊容,一拍几案,斥骂道:“果然是个脑后长反骨的!”
  上首的凤姐,嘴角抽了抽,她心里倒也有这看法,这位“珩大爷”,上次她看着就是个脑后长反骨,喂不熟的狼崽子,偏偏老太太给好脸色,连晴雯都打发过去伺候。
  现在好了,东府的珍大哥被送到衙门了。
  这人就是心如虎狼,不识抬举。
  贾珩没有看贾赦,对其恶言几乎充耳不闻,而是冲上首的贾母拱手行了一礼,道:“贾珩见过老太太。”
  第77章 贾珩:此地是荣禧堂,先荣国公的英灵看着你们!
  荣禧堂中——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贾珩,或审视、或冷漠、或怜悯、或愤恨。
  贾珩朝贾母施了一礼,贾母面色全无往日的慈祥模样,只是淡淡说着:“我老婆子可受不得你的礼。”
  分明是对贾珩的不顾大局的“报官”之举,不满到了极致。
  同族中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非要报官拿捕了族长,将事闹得无法收场,心里还有没有宗族?
  亏她上次还给了这少年一个丫鬟服侍,竟是这般不知好歹!
  贾珩抬眸看向贾母,道:“老太太德高望重,前日贾珍夺亲一事处事公允,珩感佩莫名,应受这一礼。”
  贾母轻哼一声,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贾赦冷笑道:“喂不熟的狼崽子,你既承认老太太处事公允,为何还要怀恨在心,陷害东府里你珍大哥?”
  邢夫人讥笑道:“老太太素来心善,怜贫惜弱,然后你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贾珩瞥了一眼贾赦,看向冷脸不言的贾母,道:“老太太,不知这一唱一合的二人是谁?”
  贾赦、邢夫人:“……”
  不等贾母回答,凤姐柳眉倒竖,一双丹凤眼厉色涌动,清越的声音中凌厉之意充斥,道:“好胆!这是大老爷和大太太,贾珩,你以为贾家没人治得了你吗?你再敢无法无天,信不信,老太太进宫告你忤逆,拆了你这一身倔骨?”
  此刻,也只有她这个儿媳妇与贾珩同辈儿,方便答话,否则公公婆婆被挤兑,她若是一言不发,事后容易落人闲话。
  贾珩冷睨了一眼凤姐,然后看向脸色阴沉的贾赦,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老爷,怪不得是非不分,混淆黑白!”
  “你!竖子狂妄!”贾赦闻言,只觉“腾”地一股邪火冲上头来,拍案而起,颌下的胡须都是微微颤抖着。
  几十年了,他何时听过这话?
  简直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
  而随着贾珩的揶揄之言,荣禧堂仆人、丫鬟,无不是震惊莫名,如见鬼魅地看着那个少年。
  然而,这是贾族爷们之间的对话,旁亲与嫡族之间的对垒。
  王夫人脸色微变,目光厌恶地盯着那少年,尤氏同样抬起了一张秀媚如海棠花蕊的脸蛋儿,怔怔看着青衫少年。
  李纨同样面色默然。
  至于凤姐,则是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这人当真是不知死活。
  贾珩冷声道:“贾珍勾结翠华山贼寇,欲掳掠我未过门的妻子,此丧心病狂之举,简直骇人听闻,此獠现为京兆衙门羁押讯问,其恶已彰,现触犯我大汉律法,大老爷却说我陷害贾珍?这不是颠倒黑白,又是什么?常听人说大老爷行事怪诞,是非不明,珩还以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今看来,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此言一出,荣禧堂中先是一寂,继而是一片哗然,甚至半晌都是鸦雀无声。
  邢夫人生得白净的面皮上,已是怒色翻涌,腾地站起,厉声道:“好一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小辈,老太太宽容待你,却愈发纵得没个上下尊卑!”
  邢夫人这话却是连贾母都捎带了过去,贾母冷哼一声,而凤姐则是斜了一眼气得站将起来的婆婆。
  贾琏面色阴沉,皱了皱眉,至于贾政则是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
  贾珩眯了眯眼,目光咄咄地看向邢夫人,道:“大老爷不问青红皂白,官府定下的铁案,都敢胡言乱语,颠倒是非?大太太不匡其过失也就罢了,还要助纣为虐,简直是荒唐可笑!”
  邢夫人脸色一白,目光看向贾母,贾政,王夫人,说道:“你们都听听,我却不知贾族,什么时候出了这等悖逆的小辈,三两句话,反过来教训长辈!”
  “是非曲直,不是摆长辈架子就能扭曲的。”贾珩淡淡说着,沉声道:“京兆衙门,国法纲纪,也不会认什么长辈架子!”
  贾赦怒道:“反了,简直是反了,来人啊,将这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拿了,拉出去,打死了账!”
  然而,外间庭堂中,林之孝脸色难看,却没有应,看着那按剑而立的少年,眉心跳了跳,这要是冲将进去,怕不是要喋血荣禧堂?
  那少年的过往,他这几日也仔细打听过,拳脚功夫了得,东府里几个仆人都拿之不下。
  若是再惊着老太太……
  这般一想,林之孝一咬牙,一跺脚……对贾赦的吩咐,当作没听见。
  贾琏苦着脸,起身,唤道:“珩兄弟……”
  贾珩看了一眼贾琏,而后毫不退让地看向面色狰狞,目光几欲喷火的贾赦,沉喝道:“我为大汉子民,既不触犯国法律条,何人敢拿我?反而是贾珍,身为朝廷三品威烈将军,食君之禄,罔顾君恩,此獠不思报效朝廷,反而狼子野心,勾结贼寇,于京师天子脚下,持凶横行不法,上辜负天子信任,下玷辱祖宗清誉,国法纲纪,岂能容此无君无父之徒!”
  此刻少年的话语,如铮铮剑鸣,在荣禧堂上掷地有声,丫鬟、仆人都是低下了头,觉得天都要塌了的感觉,那是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李纨本来在劝慰贾母,也是怔在原地,眸光呆滞地看着那正气凛然的少年。
  尤氏玉容苍白,檀口微张,藏在衣袖中的纤纤素手已现冰凉,她的丈夫,在这少年口中,已然成了无君无父之徒。
  王熙凤正要开口,却听上首贾母拍了拍茶盅,道:“够了!”
  这时,鸳鸯连忙上前,抚着贾母的后背,秀眉之下,略有“乞求”地看着贾珩。
  贾珩冲贾母拱了拱手,道:“老太太。”
  他可以怒怼贾赦,邢夫人,那是因为他是宁国之人,隔着不知几辈儿,无非是撕破脸,大家一拍两散,他从此不再受宗族庇佑,况且他本身也不求宗族什么。
  但贾母不行,贾母不说是贾府辈分最高之人,就说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太,他都不好太硬顶。
  而且,贾母这位老太太,倒也谈不上坏,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儿孙不贤,她又不是女强人,又能做什么?
  贾母脸色淡漠,看向贾珩,说道:“贾珩,前日我已说过,你和珍哥儿不许再记仇,为何还要举告到官府?”
  凤姐在一旁冷笑说道:“老祖宗为了化解你和珍大哥儿的仇怨,还将府里一个颜色好的丫鬟给你,你怎么回报老祖宗的?”
  贾珩道:“老太太明断是非,珩自是感佩,但贾珍勾结贼寇,想要害我,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不成?”
  贾母只觉眼前发晕,勾结贼寇,勾结贼寇,珍哥儿怎么能这般糊涂?
  凤姐道:“你报到府里来,自有老太太做主,为何要报官?”
  贾赦冷哼一声,道:“忘恩负之辈,心中根本就没有宗族!”
  贾政也是叹了一口气。
  贾母看着贾珩,神色也冷了几分,道:“有什么事,不能在族中了结,非要闹到官府?”
  贾珩道:“族中若有了结之法,岂会容贾珍猖狂至此?不报官,难道贾府百年公侯之家,要包庇贾珍这等勾结贼寇之人?”
  贾赦躬身一礼,说道:“母亲,此人狂悖无礼,心无宗族,当从族中清除族籍,让其自生自灭!”
  却是在方才想出,如果这贾珩没有了贾族身份,他在神京名声恶臭,人喊人打,想要读书科举也好,从军为将也罢,都将会受限,那时有的是办法炮制于他!
  邢夫人嘴唇翕动,正要开口附和。
  贾珩忽地沉喝道:“此地是荣禧堂,先荣国公的英灵看着你们!”
  贾赦、邢夫人:“???”
  贾政、王夫人:“……”
  贾母脸色一变,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第78章 政老爹……然之。
  荣禧堂中——
  随着贾珩此言一出,整个荣禧堂,不管是贾赦、贾政、贾琏以及贾蓉这等爷们儿,就连凤姐、李纨都是心头一突。
  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虽然不知接下来的那少年,接下来会说什么,但都有一股强烈的直觉,不能让他开口!
  绝不能!
  贾珩此刻神色睥睨,只觉胸膛一股烈火熊熊燃烧。
  他倒是不在乎这个所谓的贾族族籍,抄家的时候,他还害怕连累于他呢!
  但他的名声不能在此而坏!
  否则,纵然是洗刷名声,还要费他一番心力。
  但今日之后,哪怕被贾族除籍,他也不怨什么,若他建功立业,是非曲直,到底是贾族打压庶支,还是庶支为了先祖荣耀,耻与嫡族为伍,人心自有公论!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却说贾珩在入府之前,宝玉、黛玉二人,至探春处做客,今日是探春做了东道,邀请迎春、宝、黛、惜春鉴赏书法,却是探春从王夫人那里借来了一副赵孟頫的字画。
  至于这赵孟頫的字帖,还是王子腾升任九省都统制后,一些攀附的武将搜寻来进献来的。
  王子腾上次在王夫人过生时,就着人送来作为贺礼。
  先前,探春在王夫人屋里请安时,为字画所迷,王夫人就让探春拿过去赏鉴。
  宝玉一袭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头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儿美玉,端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接过探春贴身大丫鬟侍书的一杯香茗,笑道:“赵子昂之字,书风遒媚、秀逸,笔法圆熟,结构端庄,三妹妹先前就是临得他的字吧?”
  探春一袭绛红罗纱石榴裙,头戴翠玉发簪,额前梳着空气刘海儿,眉眼间藏着英秀之气,此女俊眼修眉,若不笑时,颇有几分冷清幽艳意韵,闻言,眸光略有几分惊喜,轻笑道:“二哥哥,你临得也是松雪道人的字?”
  一旁的黛玉着百合色绣红枫叶罗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娇弱、白腻的脸蛋儿上,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之下,道一剪秋水的盈盈眸子,恍有泪光点点,闻言,手拿团扇,掩口笑道:“你二哥哥,什么书都看一些,这些不定是从哪里瞧来的,他呀,哪里临过赵子昂的字。”
  被黛玉取笑,宝玉也笑了笑,道:“这是后人所评述,我并未临过赵子昂的字。”
  自中秋节至,宝玉被贾母解了“上学”之厄,这几日,姊妹之间,又是联诗做对,又是猜字谜,宝玉是颇称其意。
  就在这时,茗烟在外间道:“宝二爷,荣禧堂那边,那位珩大爷来了呢。”
  “珩大爷?”探春放下手里的毛笔,诧异地看向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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