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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390节

  这时,丫鬟道:“太太,郎中过来了。”
  薛姨妈连忙起身相迎,吩咐将郎中迎入里厢,帮着薛蟠上药。
  母女二人一时不好进去,只能在外等着。
  过了会儿,郎中提着药箱,道:“薛大爷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上了金创药,再煎几服药,修养一个月就好了。”
  薛姨妈口中念佛,喜极而泣道:“谢天谢地。”
  忙吩咐人给郎中支了银子,送其离去。
  贾珩见状,也不再多留,起身道:“姨妈,既文龙并无大碍,就先让文龙好好休养,我先回去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珩哥儿,今个儿是小年,东府还有那么族人等着你,你去忙罢,”
  说着,看向一旁的元春和凤姐,道:“凤丫头,大丫头,你们也过去忙罢。”
  凤姐轻声道:“不妨事,我再陪姨妈坐一会儿。”
  元春则拉着宝钗的手,柔声道:“妹妹,那我先去了。”
  宝钗应了一声,再次凝眸看向那少年,水润泛波的杏眸,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宝钗,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再说其他,与元春施施然离了梨香院。
  出了梨香院,花墙游廊之上,元春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弟,我……”
  贾珩闻言,顿住步子,转头看向元春,温声道:“大姐姐,似有话和我说?”
  元春美眸中倒映着那张清隽面容,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嗫嚅道:“珩弟,你……”
  贾珩问道:“大姐姐觉得我做错了?”
  元春玉容倏变,连忙摇了摇头,道:“珩弟,你没有做错。”
  说着,少女目光坚定地近前一步,道:“珩弟,若我是你,我也会这般做的。”
  贾珩闻言,看着一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满是认真之色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笑。
  元春却被笑得芳心一跳,陡然惊觉,自己情急之下,离着眼前少年,竟只在咫尺之间。
  因为冬日天气冷,呼出的道道哈气都落在对方脸上、唇上、脖颈儿上,念及此处,心头羞急,连忙偏转过螓首,碎步挪开一些。
  贾珩道:“大姐姐不用为我担忧,来日方长,姨妈虽一时想不开,但总会想通的,至于族里,我向来如此,旁人毁谤赞誉,于我何加焉?”
  薛姨妈的感激和怨怼一样,他并不在乎。
  但元春的表现,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在薛蟠之事上,还想着照顾他的情绪,知心大姐姐,不过如是了。
  念及此处,看着扭转过螓首,凝睇不语的少女,少女着一身大红白底对襟刺绣牡丹衣裙,头戴珠钻小花簪子,秀颈儿修长白腻,挂着一串儿珍珠项链,耳垂上更是带着月牙儿耳坠,比之往日温婉端丽的妆扮,今日的妆容多了几分青春娇艳与可爱俏皮。
  许是因为过年吧。
  贾珩怔了片刻,稍稍近一点儿耳畔,低声道:“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姐姐的。”
  元春娇躯一颤,“腾”的脸蛋儿彤红一片,盖因,阵阵热气依稀扑打在耳廓、脖颈儿上,阵阵酥麻之感传来,半边身子都为之娇软。
  而那温言软语,更好似一字一字沁润心底。
  “嗯。”元春轻轻应了一声。
  见着元春这一幕,贾珩目光却幽深几分,他隐隐察觉出一些苗头儿,以为是错觉,稍验证了下……
  第378章 熙和殿中,政争再起
  窗间过马,乌飞兔走。
  崇平十四年的小年,就以薛蟠被送往大理寺挨打,以及宁国府家族庆宴中飞快流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薛蟠案发,并没有在荣宁二府引起哪怕一点儿风波,哪怕是贾母,也只是唏嘘感叹了一阵,不管什么情绪、看法也好,在“人命关天”四个大字下,都偃旗息鼓起来。
  至于贾珩的“大义灭亲”,因为薛蟠并未丢掉性命,倒没说什么六亲不认?
  因为,杀人偿命这种观念,还是有着广泛的社会共识的。
  既然没死,那珩大爷已经尽了力。
  再说,前不久刚刚帮了薛家,又是派兵搜山,又是帮着查账,又是求宫里恩典保住皇商差事,这都是前后脚儿,几天前的事儿,怎么能说是一点儿不顾情面呢?
  只能说,薛蟠作的祸太大。
  这大抵就是宁荣二府的主流舆论。
  至于京中舆论,议论不一。
  就这般,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九,宁荣二府大张旗鼓在宗祠祭祀祖先,各色齐备,两府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至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贾珩领着贾族的男女老少,齐聚宗祠祭祖,及至戌时,两府女眷在天香楼庆宴罢,这才尽数散去。
  宁国府,书房之中,一灯如豆,一道清隽、瘦弱的身影,正在伏案书写。
  贾珩正在秉笔书写贺表,明日一早就需得进宫朝贺天子,彼时,群臣将会上贺表相庆除夕之节,他也需手写一封贺表。
  不过除却开头一百多字的骈四俪六、应制时文外,他在下面还准备了一份策疏,敬献天子。
  奋笔疾书而罢,静待晾干笔墨,忽地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之音响起,轻盈的跫音隔着一扇锦绣屏风,在小厅中响起,伴随着馥郁幽香,一道窈窕倩影款款而来,正是秦可卿。
  “夫君。”秦可卿近前,柔声道。
  贾珩抬眸看向秦可卿,温声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想了想,似有所悟,笑了笑道:“明日一早儿就要进宫朝贺,可卿有些担忧。”
  秦可卿在贾珩身旁的椅子上坐了,精致如画的眉眼,温宁、柔婉,轻声道:“夫君,是有些睡不着,唯恐失了礼数。”
  贾珩笑道:“今个儿,老太太没找你面授机宜?”
  这话自是打趣。
  秦可卿柔声道:“老太太今个儿下午特意叮嘱了。”
  贾珩笑道:“老太太为荣国太夫人,不知进宫了多少次,对见着两宫太后的礼仪流程、注意事项肯定了然于心,你随着老太太一同过去,仔细一些就是了,左右也没什么妨碍,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胸宽广,非常人可比。”
  说着说着,倒不由想起宋皇后来。
  秦可卿点了了点头,转过螓首,看着那几案上的文表,道:“夫君,这写的是什么?”
  “贺表,明日面圣所用。”贾珩轻笑了下,说道。
  永安坊,杨宅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杨国昌,户部侍郎齐昆,此外还有礼部侍郎庞士朗、左副都御史彭晔,国子监祭酒刘瑜中,几人坐在木椅上,似乎在密议着什么。
  “父亲。”
  忽地屏风上,倒映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杨国昌长子杨思弘,轻步趋入里厢,橘黄灯火映照着冠玉儒雅的面容上。
  迎着杨国昌的询问目光,杨思弘道:“父亲,刚才,陆学士,徐学士已经答应,上表谏阻圣上阅兵扬武,已获翰林院与都察院不少清流鼎力支持。”
  当初李瓒建言崇平帝要复太祖、太宗之制,重兴阅兵扬武之事,以振人心,此议得崇平帝允准,而杨国昌当时明面不敢反对,今日正要力阻此事。
  杨国昌深深吸了一口气,苍老目光环视向齐党干,沉声道:“诸位,自隆治十五年,太上皇罢劳民伤财之阅兵扬武以来,已有二十余载,如今李大学士,为一党之私利,附从奸佞宵小,欲乱文武之序,祸乱朝纲,老夫为朝廷首揆,绝难应允,明日除夕,圣上将在熙和宫大宴群臣,我等借贺表进献,力陈其弊,谏阻圣上。”
  他为内阁首辅,文武典制不应自他而坏,哪怕因得此举为圣上所恶,也要正色谏言。
  而明日正是除夕节,只要群臣非议,按着惯例,天子以示虚心纳谏,平息众议,也需得慎议,这样就不会在正月初一再行阅兵扬武,此事就成了一半。
  说白了,杨国昌就是要打突袭战,不给崇平帝以及支持此事的李瓒等人反应时间。
  齐昆面色凝重,沉吟道:“恩相,圣意早定,此举是否会引起圣上龙颜震怒?”
  此举毕竟有逼迫之嫌,一但崇平帝大怒,那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杨国昌沉声道:“诸位,圣上善纳谏言,不会因此而怒,况清流积怨已久,否则以彼等傲直,岂会首倡反对之声?我等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真正的原因,天子纵然知晓此事是有他的影子,只要还用得上他这把老骨头一天,就不会掀桌子。
  更不用说,明天除夕节,万民庆贺,天子会怒而发落人吗?
  礼部侍郎庞士朗,冷声道:“阁老,下官以为,阅兵扬武已停数十年,李阁老先前也无此念,必是贾珩此子从旁撺掇所致,当初贺阁老以此子贤德品行,为其扬名海内,但此子忘恩负义,却因士子被殴一案而攻讦阁老,致使阁老归乡,如今以微末之功,窃夺京营之权,为武人张目,再容此子猖狂下去,只怕朝纲都要被这等奸佞败坏。”
  当初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为贾珩所书《辞爵表》扬名,后来,却因贾珩为范仪一案敲登闻鼓而累,致仕归乡。
  而礼部一应官吏,也有不少为此吃挂落,不少人对贾珩未尝没有看法。
  当然,这位庞侍郎是否为着接任礼部而靠拢杨国昌,倒也不得而知。
  杨国昌沉声道:“贾珩此子沽直邀名,大奸似忠,前日听说还将触犯刑律的亲戚,送至大理寺处断。”
  齐昆皱了皱眉,道:“此事,下官也略知经过,听说是贾家姻亲之薛家的少爷,在金陵祖籍之地惹出了人命官司,贾子钰执其入大理寺,许是贾子钰端方、刚直也未可知。”
  对此事,贾子钰道一声端方,并无不当。杨国昌摇头道:“言瑄,此人当初因何成名于士林?辞爵表,辞了爵,但偏偏现在宁国的承爵人是谁?如今主事京营的又是谁?韩非子言,事起而有所利,其市主之……如今那薛家子殴伤人命,本该以命抵命,以正国法纲纪,如今却得贾珩携微末之事而面陈圣上,圣上碍于情面,只能网开一面,而贾珩得大义灭亲之美名,薛家子则得以轻判,言瑄,你不觉得可疑吗?”
  齐昆皱了皱眉,道:“恩相,贾子钰主事京营,难道不是因为他立下平乱之功?”
  “如非宁国之主身份,圣上会让他一黄口孺子执掌京营?”左副都御史彭晔,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对贾珩不屑,还是对着齐昆。
  齐昆闻言,目现思索,须臾,道:“彭大人之言,不无道理。”
  杨国昌目光忧心忡忡,说道:“此子少年得志,将来于我大汉社稷,是祸非福。”
  此言一出,齐昆脸色倏变,惊疑不定道:“恩相,这……我朝自开国以来,从无此事,想宁荣二公当年也是少年掌军,恩相此言,是否有些过虑了?”
  杨国昌摇了摇头,道:“明年,李阁老赴北督师,京营多半由此人掌管,如此年纪,心性不定,但为有心之人收买、拉拢,危殆社稷,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宁荣二公累受皇恩,原非庶子寒微可比。”
  如果是太平盛世,这等人自不可得机会,但如今的大汉,内忧外患,再让此等人掌握兵权,只怕将来会有操莽之事重演。
  齐昆面色凝重,一时默然。
  杨国昌冷声道:“不管如何,这贾子钰需得压一压。”
  永业坊,棠桥胡同
  夜色晦暗,书房内一灯如豆。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正在屋中拿着一本书,借着灯火凝神读着,几案上早已放着写好的新年贺表。
  对这位隆治年间丙辰科的探花而言,这样一封文辞优美、歌功颂德的应制表文,并没有什么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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