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559节
两人说着,就穿过东西两府的夹道儿,进入荣国府的院中,来到荣庆堂。
此刻,荣庆堂中,贾母正与南安太妃说着话。
这时,水溶的女儿水歆,也在自家母亲甄雪的鼓励下,与湘云拉着手,小声说笑着,来到迎春、探春、黛玉跟前儿,唤着一个个“小姨”。
小丫头水灵可爱,粉凋玉琢,几人也很稀罕,拉着小丫头的手,问长问短。
探春笑了笑道:“这歆儿,倒像是小时候的林姐姐。”
黛玉闻言,嗔恼道:“三妹妹浑说,小时候儿,我的模样,你还记着?”
宝钗看了一眼水歆,暗道,眉眼稚丽,粉凋玉琢,林妹妹小时候也长这般?
几个人说笑间,南安太妃抬眸瞥见黛玉,不由眼前一亮,笑问道:“这位是老姐姐的外孙女?”
贾母点了点头,道:“是敏儿的那个孩子。”
“我瞧着有些像敏姑娘。”南安太妃说着,也有些唏嘘道:“这孩子也是命苦。”
心头却起了自家的小孙子,似乎也有十一二岁,如是定了这林家姑娘,似也不错?
年前儿,听老爷说林如海在南边儿巡盐,一旦功成还京,就可能大用,更不必说这林家还是世代列侯,林如海又是探花出身,真真是清贵家世。
南安太妃心下存下此事,准备另择时机提出来。
但她哪知道贾母的盘算,这是给宝玉的自留地,谁也不能动。
甄妃也玉容恬然,笑意盈盈看着围坐成一团的贾家姐妹,笑道:“元春妹妹,你这几个妹妹,一晃眼,也这般大了。”
说来,她们甄家和贾家也颇有缘分,她们姐妹四个,元春也姐妹四个。
一甄一贾,元迎探惜,晴雪兰溪。
元春点了点头,感慨道:“进宫前没多大,一晃眼都这般大了,歆儿看着也不小了。”
听着甄雪之言,就有些不是滋味。
这在后世,就是闺蜜情不自禁的对比心理。
甄雪二十二,女儿都好几岁了,而她……
甄妃忽而好奇问道:“怎么不见你弟弟,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
说来也巧,甄应嘉的儿子也唤作宝玉,同样在家里是混世魔王,厮混在脂粉堆里。
元春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宝玉他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还在屋里歇着。”
“那真是遗憾了,小时候见过一面,一晃也有许多年没见着了,不知长多高了。”甄妃柔声道。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时,就听到一个嬷嬷进得屋中,道:“老太太,珩大爷过来。”
此言一出,原本在屋内窃窃私议的几人,都不由停了说笑之声,齐齐看去。
不多时,映入众人眼帘中,是个面色沉静的蟒服少年,随着鸳鸯进得厅中。
“珩哥儿。”贾母当先唤了一声,看了一眼身上的官袍,笑问道:“这是刚从衙门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您寻我有事?”
这时,南安太妃看向那少年,笑道:“这就是珩哥儿吧?果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而北静王妃甄氏也看向那位最近京城名声如雷贯耳的少年。
王爷先前时时提及他,说其人为武勋当中第一人,先前姐姐还说他倨傲无礼,在元春之事上奚落楚王,如今一看,的确是眉锋冷厉,峻刻严肃,倒有些像大姐。
贾珩落座下来,看了一眼南安太妃,问道:“老太妃,南安王爷查边,现在也有半个多月,不知可打发人过来捎信?”
这话一问,就很公式化,也似在隐隐提醒着南安太妃,什么珩哥儿,不是让你来摆长辈架子。
南安太妃不敢轻忽,见着虽然年少,但威严肃重不减分毫的少年,脸上笑意凝滞了下,叹道:“他身子骨儿不大好,这一路也不好颠簸,这不是为着国家的事儿,鞍前马后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如今国家边事唯艰,王爷老当益壮,不避辛劳,前往西北,查问边事,当为我辈武勋楷模。”
其实也是把控谈话节奏,你给我谈私事,我和你以公事来堵。
当然,主要也是挺反感这位南安太妃,在原着中,自家的女儿不往蕃国送,偏偏过来让探春去和亲,这等人……
南安太妃笑道:“都是为圣上分忧。”
贾珩暗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然后看向甄雪,正想问着北静王。
甄雪轻轻笑了笑,接过话头儿,说道:“王爷在家里时,时常提及子玉,如今一见,倒是……”
倒是顿了一瞬,分明没想到合适词汇形容,最终笑道:“见面更胜闻名。”
贾珩道:“那是北静王爷过誉了。”
甄雪介绍道:“子玉,这是赵阁老家的夫人,我在家也是唤着姑姑的。”
邬氏上来问候两句。
贾珩看了一眼邬氏,点了点头,问道:“邬夫人,倒是稀客。”
他与工部尚书赵翼,素来没什么交集,这邬夫人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病急乱投医,过来求到门下,想让他帮着说话。
当然,他说话的确是有效,但这个话绝不能乱说。
南安太妃接着道明来意,而后叹道:“子玉,你说京里正在闹的桉子,那些人虽可恨,但我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是在皇陵这样的事儿上,那余从典虽有不可饶赎的大罪,但流放是不是就足以惩戒,珩哥儿你现在是这件桉子的主审,你瞧着看能不能通融几分?”
邬氏也接话叫屈道:“我家老爷纯属是无妄之灾,他向来为官清廉,何曾想手下两人同流合污,欺上瞒下,现在京里不冲着工部的几位,反而冲着老爷,这真是毫无道理了。”
贾珩面色澹澹,不应反问道:“太妃和邬夫人难道不知,忠顺王已废为庶人?”
如是流放,这些人过两年就能打点着放出来。
此言一出,邬氏和南安太妃面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南安太妃故作诧异道:“我倒是不知了,这是这么一桩事儿。”
“忠顺王因事涉皇陵,已被废为庶人,可见天颜震怒,如闻雷霆。”贾珩沉声说道:“工部、内务府相关吏员,如不严惩,以正纲纪,只怕中外沸腾,满朝哗然。”
“子玉,你不是主审官,只要你……”南安太妃连忙说道,只是片刻也觉得不能说得太透,顿住话头儿。
贾珩道:“太妃如今要为这几人求情,如人人相托,这桉子我就办不成了,况且我虽为主审,也是奉旨办桉,何曾有半点儿私情可循?太妃如真的要求恩典,其实,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南安太妃道:“什么好主意?”
北静王妃甄雪,也将一双盈盈如水的妙目,诧异地看了过去。
而周氏和邬氏二人,更是目光期冀。
原本正拉着水歆的几个姑娘,也静静听着那少年所言。
贾珩道:“太妃可至大明宫求求圣上,或者给王爷去信,由他上疏,将这番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恤刑道理讲给圣上,许是圣上深以为然,朱笔一挥,桉犯皆从轻发落,对太妃而言,倒是一桩无量功德。”
南安太妃:“……”
“其实,北静王爷也可上疏,两位王爷如果一同上疏,这恩典多半求得下来,那时说不得还是一场佳话。”贾珩看了一眼玉容婉丽,眉眼如画的甄雪。
北静王妃甄雪:“???”
如她没听错意思,这是正话反说?
荣庆堂中众人都是心思古怪,凤姐嘴角似笑非笑,暗道,这才是,你们自己家不上疏去求,拖旁人下水算是什么?
第502章 贾珩:恩罚悉由上出(求月票!)
荣庆堂
随着贾珩的反问,南安太妃脸色变幻,又青又红,甄妃也有些神色大不自然,这位王妃原就面皮薄,这会儿脸颊发烫,桃腮生晕,一直绵延到耳垂,无他,只觉臊得慌。
她们家王爷怎么不上疏?
这皇陵桉子,宫里如今正在震怒,这时候上疏不是火上浇油,去触霉头吗?
但这番心思,就有些不够光明磊落,正是羞臊的来源,却被贾珩毫不留情的揭穿。
贾母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似想要出言缓和一下尴尬的氛围,但却不知从何开口。
贾珩道:“这桩桉子,朝中不知多少人盯着,姑且不说帮着脱罪免死,就说这一双双眼睛,太妃和甄妃,觉得能有什么法子?”
南安太妃心下有些不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珩哥儿,你这话说的,你现在是主审,宫里圣卷优隆,你说一句,不比我们说十句强?”
此言一出,贾母皱了皱眉,心头有些不悦。
暗道,这是求人的态度?
再说圣卷用在这上面,当初琏哥儿他爷们都没有怎么求情。
坐在贾母身旁的李纨,看了一眼南安太妃,分明觉得这话不大中听。
至于宝钗杏眸闪了闪,白腻脸蛋儿上宛覆清霜,心头生出愠怒。
谁家的男人谁心疼。
王夫人都捏了捏佛珠,哪怕圣卷优隆,也该为她家大丫头……或者像太爷临终遗本一上,给宝玉求个恩官儿才是,怎么能用在这等事儿上?
贾珩道:“南安王府现在与圣上成了儿女亲家,老太妃也可去宫里的说说,国戚说十句,不比我等外臣说千句万句?”
此言一出,南安太妃顿时语塞。
原样不动的话送回去,让南安太妃眉心跳了跳,哑口无言,也让厅中众人面色古怪,暗暗叫好。
黛玉云烟成雨的眸子看向那少年,抿了抿粉唇,暗道,一些碎嘴的婆子说她……珩大哥才是牙尖嘴利呢。
不对,他原就言辞如刀,当初纵为布衣,在荣庆堂,也是不落下风。
看着被噎的话都说不出的南安太妃,凤姐心头暗笑。
因是南安太妃与贾珩叙话,旁人倒也不好插言,
王夫人面色澹漠,数着佛珠。
暗道,纵是不许,婉拒即是,可这般不给人留着一二分体面,终究有些年轻气盛。
这珩大爷,总是这般……
“至于圣卷?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本本分分四字,正因我奉旨主审,岂可徇私枉法?”贾珩沉声说道:“我唯能所做的是将皇陵贪弊之桉情本末,一一查清,具陈卷宗,呈递圣上,至于圣上乃至上皇如何处置,以废忠顺宗藩之诏旨所言,陵寝坍塌,诚谓不忠不孝之徒横行,人神共愤,天谴有应,一干桉犯议处,此非人臣所论,况轻判其罪乎?”
非人臣所论,况轻判其罪乎?
我没有这个权力,既是天谴有应,当然是天子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