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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646节

  他为何不惜得罪卫、郑二藩,除了两藩在朝堂上影响力有限,对他牵制有限,也有惮惧这位贾子玉的考虑。
  年前年后的邸报,他这几日特意找人翻阅过,这位青云直上的权贵,官运亨通,圣卷优隆,如今领京营强兵剿寇,悬佩天子剑督问地方,如是一个应对不好,再被其杀鸡儆猴,冤都没地方喊去。
  卫康亲王说道:“孟府尹,既然这位贾大人来了,孟府尹也该去接待接待才是。”
  孟锦文起得身来,面无表情,拱手道:“那下官稍后再来拜访王爷。”
  说着,再不多言,领着书吏离去。
  待孟锦文离开,卫康亲王将手中的酒盅勐地弃掷阶下,怒骂道:“什么东西!”
  卓先安霍然色变,连忙起身道:“王爷息怒。”
  “这姓孟的欺人太甚!”卫康亲王面色隐郁,怒气冲冲说道。
  卓先安面色变了变,低声道:“王爷暂息雷霆之怒,孟府尹说来也是怕事,下官听说神京急递而来的公文上说,这次督军的贾子玉,被朝廷赋以先斩后奏之权,这等大权也就开国时候,太祖、太宗才授予一些公侯巡查地方,孟府尹心生惧怕,也属常理。”
  卫康亲王冷声道:“他堂堂从三品官儿,只要不明着违令,哪个敢动他一根毫毛,本王就不信,内阁那些文官会任由那贾珩妄为!”
  “王爷有所不知,这位贾子玉向圣上进言,成立了军机处,现在是军机大臣,未必怕那些文官儿。”卓先安再次劝说着。
  卫康亲王面色阴沉片刻,问道:“卓长史,公文上不是说让他节制地方,本王可不在地方官员之列,他再大的权势也动不了本王吧?”
  “王爷,此事难说,这位贾子玉说来还是锦衣都督,朝廷这些年一直对宗室都有监视,虽然鲁千户……”卓先安说着,连忙顿住不言,显然后面的话有些敏感。
  闲散宗室在地方上称王称霸还好,可碰到朝廷大员下来,也难免心存忌惮,别管事后再怎么报复过去,现在炮制你的手段多的是。
  “这般一说,需得和郑王府商议商议才是。”卫康亲王心头也生出担忧,喃喃说着,然后屏退着身旁的两位夫人。
  卓先安低声道:“王爷,只怕郑王府现在也焦头烂额,他们欠缴的粮税更多。”
  卫康亲王冷声说道:“如这姓贾的敢胡来,本王就和郑王府联名上疏弹劾这姓贾的,上皇素来优待宗室,本王还就不信了,这姓贾的敢乱来。”
  卓先安点头应是。
  不提卫康亲王为贾珩前来河南之事担忧,却说河南府衙,后堂之中,贾珩与咸宁公主、夏侯莹、刘积贤来到正厅。
  “卑职见过都督。”刘积贤近得前来,拱手说道。
  原本在椅子上已有一些坐立不安的洛阳锦衣千户所的千户鲁庆山,连忙站起身来,向着蟒服少年躬身相拜道:“卑职,洛阳千户所千户鲁庆山,见过都督。”
  贾珩面色澹漠,从其眼前而过,落座下来,打量着年岁三十出头,着飞鱼服的鲁庆山,沉声问道:“鲁千户,你可知罪!”
  鲁庆山脸色一沉,抬眸望去,道:“卑职不知犯了何罪?”
  “将此獠拿下!”
  “是。”刘积贤应诺一声,身后锦衣就按倒鲁庆山。
  “卑职冤枉,都督,卑职犯了何等罪,要拿下卑职?”鲁庆山心头大急,梗着脖子,看向那坐在小几旁,端着茶盅品茗的蟒服少年。
  贾珩道:“河南有乱,锦衣府以飞鸽传书询问汝宁事宜,你为洛阳千户所千户,不派人仔细查访,需得神京锦衣府来此,难道无罪?我锦衣自有家法,刘积贤,着人对此獠严加讯问,严查其在河南以来的不法事宜。”
  刘积贤拱手应是。
  贾珩面如玄水,沉声道:“另将千户所的副千户,镇抚全部带过来,本官要一一问话。”
  刘积贤拱手应是,然后拖住面如土色的鲁庆山就向外走。
  待将人带出去。
  咸宁公主诧异道:“先生,这人?先生不问问吗?”
  “锦衣之中,上命下从,本官没有时间听他搪塞,河南之乱,竟需得京城锦衣府派人才探查出汝宁府情形,可见彼等长期占据地方,大权在握,已受地方士绅商贾的拉拢,对神京也毫无敬畏之心,先行拷问一番,再询问其他锦衣,查问不法之事,一体拿办。”贾珩放下茶盅,说道。
  锦衣府也是人,并不意味着就与世隔绝,不受权力和诱惑侵蚀,而且纵然没有事,他也要顺势清洗地方锦衣。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
  夏侯莹眸光闪了闪,暗暗赞同此言。
  这就是锦衣府的规则,只要让上面觉得下面不老实、不忠诚,二话不说,立刻就会换掉。
  说话间,洛阳千户所的副千户范群杰,镇抚田喜成、周宗亨几人纷纷进来,朝着坐在蟒服少年行礼。
  几人已得知锦衣千户鲁庆山被处以“家法”,进入厅堂,面上多见惧怕之色。
  贾珩问道:“神京方面几次询问,让洛阳千户所查察汝宁府情况,尔等为何迟迟不来报告?”
  范群杰面色微变,颤声道:“都督,此事是鲁千户一手经办,他为掌印千户,卑职只掌佥书,并不知细情。”
  贾珩面色如铁,冷声道:“鲁庆山渎职,已夺职查办,本官另外怀疑其在洛阳,或有贪赃枉法、勾结地方之事,尔等几人同衙共事,应知内情,可有检举其恶者,如是让本都督查出来,家法伺候。”
  说着,将手中的茶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发出“哒”的一声。
  锦衣府的家法,可不仅仅是对付本人,就连家卷也要有所牵连。
  范群杰脸色微变,额头就有豆大的汗珠颗颗渗出。
  贾珩冷哼一声,起得身来,走到田喜成和周宗亨面前,沉声道:“田,周两位镇抚,两位司掌刑名,难道就没有话说?”
  田喜成和周宗亨对视一眼,田喜成道:“都督,卑职知道,这鲁庆山在洛阳构陷罪名,敲诈商贾大户,索要赎金。”
  “就这些?”
  “还有,鲁庆山因强抢一家民女,将人家一家三口都陷害至死。”田喜成低声道。
  咸宁公主在一旁听着,乌珠流盼的明眸中现出一丝厌恶,这等事实在可恶。
  贾珩面色澹漠,转而看向周宗亨,问道:“周镇抚呢?可有话说?”
  周宗亨面色一整,拱手道:“都督,鲁庆山还与卫王府眉来眼去,多次隐匿奏报关于卫王府不法之事,范副千户视若无睹不说,还为其百般遮掩。”
  此言一出,范群杰脸色苍白,暗道不妙,怒道:“周宗亨,你含血喷人!”
  贾珩目带厉色地看向范群杰,冷喝道:“范副千户,你好大的胆子!”
  他方才只是有罪推定,但没想到还真诈出来洛阳千户所的事来。
  监视藩王的锦衣,竟和藩王眉来眼去,怪不得洛阳千户所不怎么听招呼。
  范群杰“噗通”跪将下来,面色惨白,急声道:“都督,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啊,那鲁庆山想来蛮横,赵副千户都被他挤走,卑职不得不与其虚以委蛇,但卑职保证,从来没有与卫郑二藩勾连,还请都督明察啊。”
  贾珩皱了皱眉,疑惑道:“赵副千户?”
  这时,周宗亨拱手道:“都督,是赵万荣赵副千户,赵副千户和鲁庆山不对付,为鲁庆山抓了错漏奏报神京南镇抚司,两年前就被夺去职位,如今赋闲在家,近况凄凉。”
  贾珩皱了皱眉,冷笑道:“本官说怎么少了一个副千户。”
  于是,周宗亨与田喜成两人,将鲁庆山与范群杰的丑事全部抖落出来,包括收受卫、郑二藩的贿赂,不仅是钱财,还有性贿赂,而副千户范群杰也被拖下了水,对鲁庆山的事迹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这样一个掌印千户,一个管理佥书的副千户,沆瀣一气,欺瞒朝廷。
  这就是锦衣府这座衙门的特点,集权于一人,在全部人事都可以换一茬儿的高压态势下,根本不存在互相隐匿,只有互相检举、揭发,墙倒众人推。
  “抓起来,严加拷问。”贾珩摆了摆手,目光冷冷地看向已是面色苍白、体若筛糠的范群杰。
  “都督,卑职冤枉,冤枉……”
  刘积贤吩咐着锦衣卫士,拖着嚷嚷不停的范群杰就向外走。
  贾珩看向周、田二人,问道:“两位对洛阳之事知根知底,郑、卫二藩这些年种种不法之事,可有秘册记载?”
  田喜成连忙道:“卑职有一份儿簿册藏在家中。”
  周宗亨面色阴了阴,也低声道:“大人,卑职也有一份记载。”
  这同样是锦衣府的生存智慧,不让明着记,就暗着记,以后哪怕是丢出来保命、陷害都是证据。
  咸宁公主看着这阴险鬼祟的一幕,皱了皱英丽的细眉,本能就有些不喜。
  贾珩将咸宁公主的神色收入眼底,面色澹漠,道:“如今本督领兵剿寇,听河南府官员说,郑卫两藩欠缴税粮逾数百万巨,这些年河南府官员、卫郑两藩细情,你们二人整理一份簿册汇总过来,本都督稍后要看,去罢。”
  “是,都督。”周宗亨与田喜成二人应命,快步出了衙堂。
  贾珩端起茶盅,饮了一小口,说道:“刘积贤,让人盯着他们两个。”
  刘积贤拱了拱手,就吩咐着人离了衙堂。
  见人都离去,咸宁公主这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先生。”
  贾珩轻笑了下,问道:“殿下,是觉得有些不喜见这些。”
  咸宁公主被这笑意晃了下,只觉心漏了半拍,明眸偏转,道:“先生方才好生严厉,不过这些锦衣府互相检举、防备……”
  “人心鬼蜮,就是这般,殿下见着不喜,也是因为心地良善,惠心妍状。”贾珩打量着容颜清丽的少女,轻声道:“不将朝廷在河南的耳目重建起来,如捷报造假这样的荒谬之事,还会此起彼伏。”
  咸宁公主闻言,脸颊微红,螓首点了点,轻声道:“先生过誉了。”
  其实,她不好说,她在宫中也见识过勾心斗角,人心算计,比这些也不遑多让,只是惊讶先生竟也视之平常。
  贾珩想了想,看向一旁侍立的夏侯莹,说道:“夏侯指挥,领着殿下去休息,这一路鞍马劳顿的,昨晚也没怎么好好歇息。”
  “是,都督。”夏侯莹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咸宁公主,道:“殿下。”
  “先生,我不累的。”咸宁公主清眸凝起,急声说道。
  她想陪在他身边儿,看着他处置事务,杀伐果断,条理分明,好似那书中的人一样。
  第558章 快刀斩乱麻!
  河南府衙,后堂
  处置了洛阳千户所的相关吏员将校,贾珩翻阅着鲁庆山的供词以及田、周两位镇抚的秘册记载。
  其上大致记载了卫康亲王、郑成亲王的违法逾制之举,包括但不限于在衣食住行上的僭越,以及宗藩子弟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不法之举,还有蓄养僮仆以为护院家丁,为此私造盔甲、兵器。
  罪证累累,罄竹难书。
  “先生。”见贾珩脸色阴沉不定,咸宁公主凝起美眸望去,语气关切问道。
  贾珩阖上簿册,道:“宗藩盘踞府县,为恶不在贼寇之下。”
  咸宁公主担忧道:“先生要惩治两藩?这两藩是上皇的侄子,过去一向优容,父皇也常听到地方官弹劾,但苦于天家血缘情分,不好处置。”
  贾珩道:“殿下,惩治两藩的事,自有神京诸公议处,现在还是要从两藩王手中拿回朝廷的钱粮,否则这次剿寇、抚恤,朝廷也难以支应。”
  “先生谋划就好。”咸宁公主柔声道:“不过,此间之事,我会具陈奏疏,禀告父皇。”
  贾珩看了一眼容颜冷峭、姝丽的少女,道:“多谢殿下仗义执言。”
  这就是他带着咸宁公主的好处,因为带的不仅仅是咸宁,还有其身后的宋皇后、端容贵妃、魏王。
  “先生客气了。”咸宁公主柔声说着,秋波流转的美眸闪了闪,忽而声音有着几许颤抖,说道:“只怕我所上奏疏,在父皇那边儿,也不会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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