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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811节

  然而,杨国昌目中怒气翻涌,手持笏板,高声说道:“圣上,老臣以为永宁伯私欲太重,其言实为不可!”
  小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大抵是,小阁老一脸凛然正气:“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当然毕竟是内阁首辅,一句私欲过重,就已引人联想,表达了一如既往的反对。
  史鼎原本在军机处班列中听着贾珩举荐自己,心头振奋不已,闻听此言,额头青筋直跳,心头怒气翻涌,这个老杨头儿,又来坏事!
  这时,一个御史手持笏板,目光闪烁,见机会难得,高声道:“圣上,臣湖广道江兴,弹劾永宁伯网罗亲信,图谋不轨,微臣请圣上严治其罪。”
  而在这时,从科道之列又出了一个官员,高声道:“圣上,臣刑科给事中韦鸿达,昧死以奏,永宁伯任用私人,有结党之心!”
  一时之间,又有几位科道御史纷纷出班附和。
  其中山西道掌道御史唐淞,言辞更为激烈,拱手道:“圣上,永宁伯为贾家族长,而史家为贾家姻亲,永宁伯举荐忠靖侯史鼎为河南巡抚,镇抚地方,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左副都御史彭晔看了一眼出言的山西道掌道御史,暗道,真是一针见血,意欲何为?
  只是,此刻他为廷推之人,不能插言,而且永宁伯圣卷正隆,也不好与永宁伯直接对上。
  韩癀面色澹漠,对这一幕,似早有所料。
  武勋插手巡抚廷推,势必群起而攻!这是政治规矩,任你是谁,势必要为时议所讥。
  无他,随着贾珩受封永宁伯,担纲军机大臣,权势日炽,注定要受文官的攻讦,这些文官就是连内阁首辅都骂,自不会对贾珩另眼相待,如今见贾珩在督抚人选举荐上推举史鼎,无疑是得了机会,一拥而上,争相攻讦。
  而齐浙两党也对贾珩插手巡抚人事,颇为不满,军机处之设,插手枢务,为了国事还能忍。
  当然,因为贾珩没有与执掌吏部的韩癀通气,就否了韩癀所提人选,当然……也不可能通气,否则以贾珩如今之地位,连内阁次辅都为其张目,真就是欺天了。
  贾珩面色怡然不惧,对殿中的一些嘈杂之音充耳不闻,以往还需舌战群儒,一一喷过去,现在以军机辅臣地位,对一些小喽啰一一喷过去,就有些丢份儿。
  等会儿一并骂回去,才是正经。
  工部侍郎秦业见到殿中喊打喊杀的一幕,眉头紧皱,目光现出忧虑。
  贾政面色同样担忧不已,看向那蟒服少年,张了张嘴,想要声援,但却隐隐觉得时机不是很适合,否则,更为坐实一些御史的“贾珩结党”的攻讦。
  等着殿中弹劾方停,迎着上面看不出喜怒的崇平帝,贾珩拱手说道:“圣上,臣之所举,系出一片公心!河南初定,仍需武勋坐镇,否则来日酿出乱子,又当如何?至于彼等诛心之言,实属无稽之谈,不值一驳!彼等囿于文武之别而因私废公,怀狐鼠之心而以己度人,指鹿为马,垢谇谣诼!乌烟瘴气,蛇鼠一窝!”
  说着,目光掠向方才喷得起劲的科道御史,最终目光定格在杨国昌脸上。
  一些科道御史面色发黑,只觉一股邪火往脑门蹿。
  指鹿为马,垢谇谣诼!乌烟瘴气,蛇鼠一窝?
  这是武勋?
  骂人比他们刚才骂的都狠。
  尤其,言辞竟押着韵,“驳,诼,窝”,可谓抑扬顿挫,宛如剑鸣铮铮。
  贾政见此,心头振奋,子玉一如既往,宁折不弯。
  这边儿,崇平帝面色铁青,看向一众低头不语的言官,沉喝道:“今日议事,皆为国家大事,科道岂可妄加揣测,秉诛心之论?如贾珩结党,那也是朕之党徒,国之羽翼!”
  此言一出,恍若一股飓风刮过含元殿,群臣如遭雷殛,心神震动,都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以及崇平帝。
  朕之党徒,国之羽翼!这样的话,简直古之未闻,只怕将来都要记载于史书之上,成为一段君臣相得,风云际会的佳话。
  而他们岂不是成了丑角?
  嗯,这个?
  左都御史许庐同样面色复杂,瞥了一眼那剑眉朗目,昂然而立的蟒服少年。
  天子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皆为帝党。
  韩癀却目光微微眯起,心头蒙起厚厚阴霾,天子对永宁伯这等推心置腹,如之奈何?
  贾珩也是面色一震,看向坐在金銮椅上的崇平帝,面颊适时现出潮红之色,心绪激荡。
  这句话几是如雍正对同样做过河南总督的田文镜所言,“朕就是这样汉子,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
  贾珩面色一震,行着大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说道:“圣上恩遇之隆,千古未有,臣惶恐不胜,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崇平帝见着下方群臣以及那少年的反应,摆了摆手,听着那哽咽的声音,心头微动,对方才之言也有几分自得,目光不由温和几分,说道:“起来吧,永宁伯实心用事即可,不要顾忌一些闲言碎语。”
  忠靖侯史鼎原为超品武勋,先前担任军机处司员,原就有些屈才,如今任用其为一省巡抚,戡镇民乱之后的河南,倒无不妥。
  至于子玉结党,更是恶毒的攻讦之言,如是将忠靖侯史鼎安插进京营等要害部门,还要泛起滴咕,但现在调任河南,大汉疆臣哪里是好做的?地方官从上到下可都是文臣。
  而且子玉从来都是谨守臣子本分,不说凯旋之后的驾车,就说当初锦衣府,说因对虏战事而用,就未动锦衣府五千户之制。
  何况,这是自家女婿……
  贾珩面色微震,拱手道:“圣上,山东白莲潜行匿迹,扇动百姓作乱,山东仍有匪盗为祸,如不以武勋坐镇,臣恐有死灰复燃之险,臣方以知兵之武勋坐镇,如圣上另有合适武勋人选,也可更易。”
  如今,其实并没有如史鼎这般合适的人选,他这个举荐人选,真不是胡乱举荐。
  因为,稍微观察一下,不管是资历还是年龄,军机处的一应要员,还真没有史鼎这般合适。
  史鼎年岁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又是因功封侯的武勋,先前在军机处历练目的就是起复,哪怕他不出手,史鼎也会投效天子。
  当然,还有一个保龄侯史鼐也算合适,现在正在回京途中。
  甚至,他认为崇平帝未必没有用史家兄弟的念头,毕竟这两人最终的确是外放了封疆大吏,虽有元春封妃,王子腾掌军的缘故,但也足以说明史家兄弟的确要有所大用。
  崇平帝思忖着贾珩之言,默然片刻,说道:“忠靖侯史鼎曾在西北战事中因功封侯,才具堪是将帅之英,以之镇抚河南,靖绥地方,的确合适不过,忠靖侯史鼎何在?”
  比起一些不通兵事的文官,忠靖侯史鼎的确是“才干过人”了,因为其人是以军功封侯。
  “微臣在。”史鼎面色振奋,出班而道,按捺住心头激动的情绪,毕竟是国朝武侯,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着。
  “忠靖侯是国朝武勋,先前并无牧守地方经验,如是为一任河南巡抚,当如何安治地方?”崇平帝目光紧紧盯着史鼎,沉声问道。
  第669章 贾珩:至此,加上这两句……才是满分答案
  含元殿
  随着崇平帝出言垂询,下方的忠靖侯史鼎,就是一愣,越众出班,回想着前日与贾珩讨论,整理着言辞,高声道:“圣上,臣以为河南局势方定,民心思安,微臣履任之后,倍加注重百姓生计,循法而治,不使民怀谤怨,兴修水利,劝课农桑,与民休养生息,是谓待民以宽,对吏以严,而贼寇宵小,臣则示之以弓弩刀剑。”
  在这等场合,史鼎自然不会说,微臣对贾珩萧规曹随、亦步亦趋,那就恰恰恰坐实了先前的党徒之言。
  但具体展开部分,几是借自己之口,表述着贾珩前日对自己所言,对贾珩先前所言原文引用的前提下,最后福灵心至,收尾还加了一句,对敌寇宵小示之以刀剑,颇有几分武勋意味。
  果然随着忠靖侯史鼎叙说镇抚河南的策略,殿中群臣都是眉头紧皱,目光闪过一抹思索。
  这忠靖侯……有点儿东西啊。
  也是,毕竟是一位武勋,再加上在军机处行走,耳濡目染,也是有的。
  至于一些心思慧黠的阁臣,如杨国昌眉头紧皱,隐隐觉得史鼎说话的口吻和风格有些熟悉。
  说白了,味儿有些冲。
  作为熟悉贾珩风格的杨国昌,眉头紧皱,心头冷哂,果然是永宁伯暗相授使!
  崇平帝闻言,倒不相疑,也有几分惊讶,目光温和几分,看向下方的史鼎,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待民以宽,对吏以严……忠靖侯史鼎心有丘壑,可牧守一方,督抚河南。”
  史鼎闻言,心绪激荡不已,连忙拱手行礼道:“臣一得之见,不敢当圣上夸赞。”
  暗道,珩哥儿那两句果然得了口彩,他后面补充的那一句,圣上连提都没提。
  贾珩瞥了一眼背了参考答桉的史鼎,面色澹漠,心头也有几分古怪。
  暗道,不教不会,史鼎终究遗漏了一个答题要点,廉洁奉公,明镜高悬。
  嗯,是他之前不好提,等事成之后还是要特意告戒几分史鼎。
  河南大乱方平,百姓生计唯艰,而史鼎督抚河南除了保障民生,梳滞冤狱之外,还有最紧要的一条就是廉洁奉公,如果不能持身以正,就很容易成为地方官员围猎的对象。
  所谓,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至此,加上这两句……才是满分答桉。
  不过他在中枢坐镇之余,会留一些耳目在河南观察着史鼎,而史鼎想在河南坐稳疆臣,也只能仰仗于他。
  崇平帝沉吟片刻,吩咐道:“内阁拟旨,加忠靖侯史鼎为右副都御史衔,为河南巡抚,驻节开封,提督军务兼理粮饷,择日赴任。”
  杨国昌与韩癀二人,面无表情,手持象牙玉笏,纷纷出班,拱手说道:“微臣遵旨。”
  至此,河南巡抚人选尘埃落定。
  忠靖侯史鼎再次谢恩,心头振奋,退回班列,暗道,珩哥儿真是天子宠臣,一言可荐。
  崇平帝想了想,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神色不一的群臣,沉吟说道:“河南藩司布政使人选,今日也应一同议定,诸卿论议人选,朕思量再三,大抵有定。”
  布政使的名额在大汉相对固定,因为建藩司的省份就是那么几个,反而是巡抚属于临时差遣,有时候不严格对应省份,故而布政使官品定了从二品。
  崇平帝看向下方心思各异的群臣,沉声说道:“河南之地,先前民乱,除却贼寇扇动,也有地方官员贪酷残民,故朕欲派遣一位都宪之官以为藩台官长,而方才诸臣集议,左副都御史彭晔资望、品才皆有可称之处,朕意着其调任河南藩司,内阁拟旨,迁左副都御史彭晔为河南布政使。”
  彭晔面色一振,心头也有几分激动,出班而奏,拱手道:“臣谢圣上信重,必不负圣上所托,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杨国昌同样心神微震,心思莫名。
  原本还以为要经过一番主动争取,不想圣上金口玉言,直接借方才之争论,派彭晔为藩司官长。
  崇平帝戒勉道:“河南之地,方经民乱,方才忠靖侯史鼎之言,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此为治政良言。”
  贾珩看着这一幕,面色默然,早有所料。
  一来,按照政治默契,巡抚和布政使也不可能同归一派,所谓异论相搅,大小相制。
  二来,他根基尚浅,羽翼未满之故,也是崇平帝为何对所谓结党之言不以为然。
  而且,他原就不可能将河南巡抚、布政使都换成他的人,这种视河南为自留地,真就是贾子玉之心,路人皆知。
  洛阳、开封行宫俱在的河南,势力原就盘根错节,现在只能在河南这块儿蛋糕上切割走最大一块儿,如河南巡抚以及河南都司已经落在他手中,剩下的只能缓缓图之。
  至于彭晔在河南掺沙子,往好点儿想,算是制衡一下忠靖侯史鼎,否则难免史家镇抚地方,毫无顾忌。
  现在有彭晔瞪大了眼睛盯着,忠靖侯史鼎势必要事事以他为依仗,可以预见,双方可能会有一些明争暗斗。
  见巡抚、布政使已花落别家,吏部侍郎方焕、太常寺卿郭永昌多是面色阴沉,心头凝重。
  而浙党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河南按察使一职,如果按着常例,显然右佥都御史于德可得迁调河南。
  但不是必须,因为按察使为三品官,地方本土官员升任的也为数不少。
  这时,见崇平帝默然,吏部侍郎方焕拱手出班,高声道:“圣上,河南藩司参政、臬司按察使尚有员缺,还请圣上圈定人选。”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河南按察使缺员,待河南巡抚履任地方后,自藩臬两司员僚之中择选廉直能吏,再向朝廷举荐,至于河南藩司参政,朕听说河南参议冯廉协助永宁伯抗洪备汛,劳苦功告,内阁拟旨,酬功擢升为河南藩司右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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