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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面对左翌杰时他永远不正常。恨不得把他阉了,却舍不得把他甩了。
  所以他有时候会恨左翌杰。如果没有遇到左翌杰,或许他不会觉得后来的日子如此索然无味。如果没有遇到左翌杰,或许他就能向着功名利禄心无旁骛地走到山巅。如果左翌杰当初能把那不值钱的一往情深演得再逼真一点,或许他就能心甘情愿的堕落下去,在他身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左翌杰哪个都没做到,左翌杰把深情演得那么逼真,却又没有演到底。其实左翌从来没说过爱他,可即便时至今日,即便亲眼目睹左翌杰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他也从来没怀疑过左翌杰是爱他的。
  丫喝完酒带着无限温柔的倦意叫自己宝贝老婆是真的,不厌其烦地围在自己身边跟前跟后地端茶倒水是真的,熟睡时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是真的,二百五似的从兜里摸出一沓现金豪气万丈地说:“走吧,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挥霍。”是真的,为数不多的深情是真的,昙花一现的可靠是真的,无底线的纵容也是真的。
  那些该死的爱看得见摸得着还都摆在明面儿上,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可他妈的,为什么不能只对自己一个人真呢?
  酒精缓慢的流经身体,却始终没有麻痹那条焦躁不安的神经,有时候酒量太好也很让人闹心。
  愤怒夹杂着恨意和失望,不是对左翌杰失望,而是对自己失望。缺爱是他的底色,让他眼高于顶的同时比谁都能凑合。
  心脏像漏了个大洞,空荡得令人想掏出来填点儿水泥再塞回去。
  算了,祖喻仰起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就这样吧,反正他对你的好都是真的。
  就这样吧,追名、逐利、贪财、好色,四个里面你自己就占了三个,左翌杰不过是好点儿色,有什么看不开的?
  祖喻放下酒瓶,有些踉跄地往卧室走去。还没走到房间,玄关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强忍着烦躁打开门,杀千刀的左翌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
  饶是喝了不少,祖喻也不禁恍惚起来,因烦躁而蹙起的眉心转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问了anny姐。”左翌杰好像跑得很急,话说得断断续续。
  祖喻僵硬地扶着门把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他笑了一下,不正经道:“今天就轮到我了?”
  左翌杰从未在祖喻眼里看到如此颓败的颜色,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像是水手亲自折断了桅杆,信徒亲手砸碎了神像,满地零落,都是自己亲手玷污的信仰。
  一种溃败的钝痛在心中弥漫开来,霎时连呼吸都停滞了,左翌杰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
  今天见到祖喻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生气,可他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生气。现在看来,他大概是在气自己。
  紧攥的拳头不觉松了劲,左翌杰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祖喻却在他后退的瞬间用力扯过他的领子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接着粗暴地堵上了他的嘴。
  牙齿磕破了嘴唇,浓重的酒味混合着血味在呼吸间弥漫开来,满溢着无可奈何的愤怒和恨意,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心碎而窒息。左翌杰呼吸颤抖着,闭眼时眼泪不设防地滑落下来。
  他脱下外套狠狠摔在地上,捧起祖喻的脸同样暴力地回吻过去,唇齿撕咬间逼得祖喻步步后退,纠缠着往卧室走去。
  做过的事无法抹去也不能回头,像一个充满诱惑而随时会反噬的诅咒。
  放纵的事你大可以去做,只要你足够有把握,相信自己此生绝对不会碰到那个比自由更难放下的人。你大可以这样一辈子独善其身的痛快下去,可你千万,千万不能爱上什么人,因为一旦你动了爱人的念头,那些荒诞的过去就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对于自己放浪形骸、色彩纷呈的前半生,左翌杰从来没有后悔过。他要自由,要随心所欲,要不在意世俗的目光当一个混蛋,不束缚谁也不被谁束缚的活着。
  可看着祖喻的眼睛他头一次觉得后悔,后悔那些过去无法抹去不能重来,后悔那些本该无悔的岁月摊开在祖喻面前时显得如此不堪破败。
  祖喻醒来时刚过早上六点,窗外天色还没彻底亮起来,泛着铁灰色一般暗淡的白,他动了动,发现右手被左翌杰紧紧攥着。
  左翌杰面向他熟睡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好看的眉毛不安地蹙在一起。像是向来没心没肺的家伙忽然多了满腹心事。
  左翌杰应该是刚睡下不久,床头放着半杯水,还是温的。
  祖喻抽出自己的手,左翌杰没有醒来,只是本能地攥紧了空空的掌心。
  祖喻坐起身冷静了一会儿,转身拿手背碰了碰左翌杰泛红的鼻尖。屋里暖气没开,实在算不上暖和,手背上一片冰凉的触感。祖喻伸手拉了拉被子,盖住了左翌杰晾在外的半边肩膀。
  左翌杰醒来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他起身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绕了一圈,哪里都没看到祖喻的身影。他不知道祖喻是刚搬到这里,还是正要搬到别处去,屋里到处是未拆封的纸箱和行李,尽管暖气很足,却让人觉得无比冷清。
  这间屋子比他和祖喻从前住的那间大很多,有独立的衣帽间,也有独立的书房。衣帽间里还没来得及挂什么衣服,几只lv的印花皮箱随意的散落在地上。双开门的冰箱里空无一物,不似以前总是整齐的放着备好的蔬菜和食物。
  走进书房,一个投影仪插着优盘孤零零地放在地上。向前迈步时无意踩到了一只遥控器,休眠状态下的投影仪嗡地亮了起来,于是对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了自己没心没肺的脸,笑吟吟地和画面外的自己对视。
  左翌杰愣住了,那是两年前的他自己。
  他从未这么直观地看到从前的自己,他和他面对面站着,他那么无畏,那么年轻,满眼清澈和愚蠢,像是对整个世界都抱有无尽的期待和好奇。
  “人年轻的时候这个世界总是告诉你要奋斗啊,要有追求,仿佛很多事你做不到就没法在这个世道继续活下去。于是渐渐的所有事都被赋予了它本不该有的重量......”
  “......所有人都像屁股后面有狼撵似的玩儿命狂奔,想要早点抵达那个更好的未来,都想着将理想和热爱暂且放一放,待到山花烂漫时有的是机会。结果绕了一圈儿下来才发现人其实没有那么多以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儿?就算小学毕业在路边卖西瓜你也能活得好好的。”
  画面外的左翌杰“噗”地乐了,缓缓蹲下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墙上跃动的影象。
  这是他当时参加主持人大赛前录制的vcr,看着屏幕前鬼扯一气儿满嘴跑火车的自己,他想笑得厉害,可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模糊起来。
  他极力控制着呼吸,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墙上的画面:
  “额......等一下,”镜头外面传来宋颉的声音,“这是自我介绍吗?”
  “不是啊,”画面里的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缺,“这是我的人生感言。”
  “我们现在要录你的自我介绍。”
  “啊,不好意思扯远了,”傻缺重新看向镜头,“大家好,我是a市广播电视台交通之声广播栏目的主持人左翌杰。”
  ......
  祖喻回来的时候左翌杰还蹲在不见天日的书房里看那些拷在优盘里的影片,优盘里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主持人大赛》的前6期。为什么只有前6期呢?因为第7期开始左翌杰就被淘汰了。
  听到动静,左翌杰转头看了过来。
  祖喻站在门口看着他。
  过了很久,祖喻走到他身边,在他对面蹲下身来,掰过他的脸,伸手擦他脸上的眼泪。
  “哭什么?”祖喻的语气冷淡又温柔。
  尽管表面上一点儿看不出来,但祖喻其实也有些心慌,因为左翌杰向来没皮没脸没心没肺,他还从没见过左翌杰哭成这样。
  “不能是因为发现我偷着看你以前比赛的视频就以为我多爱你所以内疚的哭鼻子吧?”祖喻想逗他笑笑。
  左翌杰看着他,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你、那你干嘛看这些?”左翌杰抽抽搭搭地问。
  “好奇呗。”祖喻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第一次有认识的人上电视,看看你能混几集。”
  “别哭了,不至于。”祖喻看着他哭得不像样的脸,“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心没肺,我也无情无义。”
  第51章
  左翌杰覆上祖喻帮他擦眼泪的那只手,正要抽噎地开口,却听祖喻轻声道,“咱们也当朋友吧?像你和姚野那样。”泰然自若的语气,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左翌杰顿住了,茫然而错愕地盯着祖喻。像是刚被假释的人又被判了徒刑。
  看他不说话,祖喻接着问,“你不愿意和我当朋友了吗?”眼睛如一潭平静幽暗的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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