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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祖喻摆摆手拒绝了,“我自己拿就好,怎么称呼您?”
  “我叫冀博轩。”文质彬彬的男人道,“正好是饭点了,家母准备了一些家常菜,不介意的话去家里用饭吧?”
  “不介意,我很喜欢家常菜,多谢费心。”祖喻跟在男人身后走出c县这间小小的车站,来到男人的车前。
  和印象中的富二代不一样,男人开着一辆a市牌照的白色雅阁,甚至还没祖喻那辆雷克萨斯贵。
  路上随口聊了两句,祖喻才知道他也定居a市,在研究院工作,这次是专门为父亲的事请假回来的。
  c县完全符合祖喻刻板印象里一个县城会有的模样,换句话说,像极了那个他不愿回去的家乡。车子驶入一个不算新的小区,里面大都是五、六层的小楼,也有几座不大的两层洋房。
  车子在一栋墙漆老旧的二层洋楼前停了下来,下车后祖喻环顾一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小区有些年头了吧?”
  冀博轩点头,“20年了,当年我父亲从g市回来后先是定居在这里,后来到我小学我们才搬去省城。这两年因为项目和工厂都在这里,为了办公方便,我父母便又搬回来住了。”
  “哦,这小区现在的房价怎么样?”祖喻有些好奇。
  冀博轩笑了笑“高达五千三每平。”
  祖喻也乐了,“什么时候a市也能有这样价格的房子就好了。”
  后来祖喻才知道,就连这栋最后的栖身之所,也已经被抵押了。
  走进小院,来开门的是冀律师,“过年好啊小祖,路上辛苦。”他跟祖喻打了声招呼,回头冲屋里道,“来了来了,都上桌吧!”
  走进门,祖喻才发现屋里人不少,除了冀律师,还有三、四个没见过面的人。
  饭菜已经上桌了,一位头发银白但气质过人的老太太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这是怀恩先生的爱人。”冀律师向祖喻介绍。
  此刻,屋里的目光都集中在祖喻身上,围着圆桌坐下后,冀律师向其他几人引荐,“这就是我刚说的祖律。”
  “真年轻。”几个看起来和冀律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冲祖喻点了点头,客套道:“后生可畏啊。”
  离得近了,祖喻才认出,其中一位竟是某位业内家喻户晓的大律师,这人早年以嚣张闻名,关于他的评价一直极具争议,有人说他狂妄,有人说他侠义,可惜在祖喻入行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一起案子被吊销了执照,所以祖喻只在教学案例和从前的新闻中见过这人。时过境迁,这人眉间的川字纹似乎比几年前的报道照片上又深重了几分。
  另外几位是一审的代理律师和其中一位的助理,听冀律师介绍,那个年纪大些,身形清瘦,留一撮山羊胡子的人姓贾,是本地极具影响力的老律师,另一位有些发福,头顶光可鉴人的则是a市某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姓郑,也是业内响当当的人物。
  相比起他们,祖喻是这桌上最没名没姓的了,祖喻也不知为何他们会请自己来做这起案子的二审律师,甚至还是在一审没宣判的时候。
  饭间的谈话中,祖喻隐约了解到,一审大概是经过了一场腥风血雨的鏖战,以至于那位a市知名律所的郑律师在一审开庭后活活气病了,在医院吸了三天氧气才出院。
  谈及当时的经历,郑律师还是气愤难当,一拍桌子,大声道:“你说嘛,这算什么犯罪!”
  相关材料祖喻也已经看了,在他看来这起案子也不能算是一起刑事案件。认定合同诈骗主要有三要素,一是虚构事实,二是隐瞒真相,三是有非法占有的主观故意。而这个案子所涉及的项目是真实存在的,相关资产信息都是公开透明随处可查的,唯一具有争议的就是在融资过程中向对方当事人出示的那份伪造合同,但这也只能算是有商业欺诈的嫌疑,且最终融资所得资金全部都投入到了项目运作之中,并没有非法占有的事实。
  但本案涉案金额巨大,又事关民生,自地产行业迎来寒冬期,不良地产商交不出房卷款潜逃的案例比比皆是,相关部门从上至下谁敢拍板说此案无罪,把人放了?
  由于郑律师身体不好,且还有其他要案在身,不能经常来会见沟通,再者根据上次的开庭情况来看,案子进入二审已是无可避免,于是提前寻找新的辩护律师成了第一要务。
  第59章
  怀恩老先生此生为人正直,结交了不少同样侠肝义胆的能人异士,听说他出事后,各行各业的大伙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想为这个案子出一份力。在联系祖喻之前,他们已经面见了十多个律师,可在一审已经有两位足够出色的大律师联手仍未能使情况明朗的前提下,谁能接替郑律师的位子呢?
  这时,冀律忽然想到了祖喻,那个看着尚且青涩,但在田卫东一案时敢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小子。冀律师于是先向怀恩老先生的家人推荐了祖喻,征求他们的意见,当时郑律师也在,听冀律师提起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便问道:“是a市衡权律所的律师吗?”
  冀律连连点头,“对对,你也知道他?”
  郑律师想了一会儿,“我有个学弟是衡权的合伙人,吃饭时几次听他提起过,自己有个非常看好的得意门生,好像就叫这名儿。”
  后来郑律师还专门打去电话核实过,确认了正是冀律说的这人。
  饭桌上,听大伙儿谈起拉他入伙的经过,祖喻不由愣住了。冀律师联系他时,他已经从蒋权的律所离开两年了。他提出辞职时,蒋权还屈尊降贵地再三挽留过,但他当时只想着赚钱,所以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不知是对他大失所望或是什么的,自从他跳槽到夏锐之的公司转做法务,蒋权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尽管他逢年过节还是会抱着诚挚的敬意给蒋权发去祝福简讯,但蒋权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为这起案子的二审律师,背后居然还有蒋权的推波助澜。
  说到这儿,冀律师也不由问道,“听说你现在不在衡权律所了?”
  郑律师闻言也看了过来。
  “嗯。”祖喻什么都没说,寡言地点了点头。
  大伙也都沉默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懂了。半晌,那位吊销了执照的前辈吐出一口烟,没什么语气道:“刑辩律师不好干。”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莫名觉得抬不起头来,好像自己做了一个见利忘义的叛徒。明明他没做错什么。
  经过一番商议后,几人敲定了,本案二审辩护律师更改为那位本地的老律师和祖喻,郑律师和被吊销了执照的前辈不参与辩护,但会全程跟踪并进行庭外指导。
  郑律师还有其他要案在身,吃完饭便带着助理赶去另一个城市办案了,冀博轩起身送他们去车站,临走时特意嘱托,让祖喻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他想一起去看守所。
  祖喻告诉他只有律师才能进去会见,他说他知道,他在外面等着就行。
  即便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面儿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但年迈的父亲已被羁押了三百余天,作为至亲骨肉无疑早就焦心如焚。
  其他人陆续离开后,祖喻一边等冀博轩,一边捧着茶杯在客厅转悠,电视柜上摆着不少老照片,老先生的爱人走上前来指给他看,说:“你看这张,年轻时候拍的。”
  照片是在西湖边上拍的,二十多岁的怀恩先生和几个同样年轻的友人站在一起,一身过膝的大衣,意气风发,长身玉立。
  老太太用带着些抱怨的口吻说:“没见过这么爱管闲事的人,我嫁给他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
  当年随他一路北上,义无反顾来到这寸草不生、尘土飞扬的地方,晃眼一辈子竟都过去了。
  祖喻打趣说:“下辈子再见着他指定绕路走了吧?”
  老太太笑地爽朗,指尖优雅地夹着烟,奚落中带着一丝豪迈,“绕也够呛,年轻时长得可招人了。”
  她看起来和自己的先生一样荣辱不惊,但随着聊天,祖喻才知道原来怀恩老先生身体并不好,前些年还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所以眼下老太太最关心的,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取保候审或者保外就医。
  “他那副身体还折腾什么呀?早就劝过了,他不听。”
  祖喻点点头,“我会先申请一下,但一审的情况不客观,按照目前的情况,即便提出申请也不会被通过的。”
  其实取保候审的问题冀律师他们早就想过办法,但还是那句话,这么大的案子,谁敢拍板?万一人跑了,大伙都跟着完蛋,
  又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冀博轩回来了,祖喻起身告辞,和冀博轩一起前往看守所。
  尽管又在里面过了一个年,但怀恩先生精神状态始终很好。祖喻说目前的状况不乐观,老先生恬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每次来会见怀恩老先生的时候,祖喻的心情都很微妙,感觉不像是来会见嫌疑人,倒更像来拜访一位良师益友,随着了解越深入,他越对这个老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有时候沟通完案子,他们会隔着看守所的铁门聊会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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