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棠连忙抬腿往外走。
  “那你就好生洗洗吧,我可恕不奉陪了,猪精兄!”
  眼见祁怀璟被自己逗笑了,又要过来玩闹,沈棠连衣服也顾不得拿,裹着沐巾就出去了。
  祁怀璟见她落荒而逃,又自顾自笑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解衣服洗澡。
  等他洗了澡出来,白露拿来了梧桐苑的大账本,交给沈棠保管。
  沈棠翻了翻厚厚的账本,着实有点头疼。
  “那个,夫君,其实有件事,我……”
  “嗯?”
  “我……我不太会算账,不过我可以学。”
  沈棠文墨俱佳,看书时一目数行,算数却慢,记个小账没问题,实在看不懂那密密麻麻的大账本。
  沈家爹爹是个死板的读书人,娶了不识字的原配夫人,也打算让女儿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规训,原本都不想教她识字。
  祁夫人虽然是商户家的千金,却很少教沈棠管家理账,一来她是继母,若整日拉着原配留下的女儿帮忙管家,只怕人说她苛待刻薄。
  二来嘛……大约也有些嫌麻烦。
  祁怀璟看出了她的忐忑,笑着抚了抚她的肩。
  “没事,你过过眼就行,学它做什么,家里又不缺账房先生。”
  他早就知道,沈棠从来都不是祁家三奶奶的绝佳人选。
  她这样温柔端庄的官家小姐,若是做个斯文读书人的娘子,一定能落个贤良温顺的好名声,过上赌书泼茶的好日子。
  可祁家是几辈子的商户,家里家外明争暗斗,乱纷纷如蜂酿蜜,急攘攘如蝇争血。
  她太良善,太规矩,太雌伏,少些防人之心,更不肯轻易害人,挡不住那些虎狼心肠的人。
  那又如何?
  算账,管家,心狠手辣,她不会便罢了。
  他会就行。
  他娶了她,就要赔给她一辈子的好日子。
  沈棠尚不知道他这番心思,瞧着账本出了一会儿神,也没说什么,好生收了起来。
  太阳落山以后,热气才消散了些,风中带了些凉意。
  晨昏定省。
  晚饭时,沈棠还得去郁金堂,给越夫人请安,奉饭,听她训话。
  祁怀璟照样跟着一起去,请安,吃饭,告辞,寸步不离。
  越夫人瞧着又一次早早起身回去的小两口儿,实在是无可奈何,三两句把秦氏也打发走,就叫来孙嬷嬷,附耳问话。
  “……我让你安排的那丫头,有回话吗?”
  孙嬷嬷压低了声音。
  “三爷院儿的人看得紧,晚饭前才把话递过来。昨晚……三爷不让人在屋里伺候,叫了两回水,只让人送到门口,没让进去。”
  越夫人幽幽一叹——打小娇养的少爷,成了人家提水的小厮!
  好啊好啊,这新妇,他当真心疼得紧!
  第14章 这事儿很难正经起来
  祁怀璟可不知道娘亲的满心落寞,拉着沈棠回了院子,进了屋,打发丫鬟们都出去。
  关门,洗澡,上床,一气呵成。
  梧桐苑内,夜色深沉,满室温香,罗帐低掩。
  祁怀璟穿着素绫寝衣,斜倚在枕上摇着折扇,微微晃动的烛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映出了一片鲜明挺秀的轮廓。
  对面,沈棠也穿着寝衣,垂着乌黑柔亮的长发,一双潋滟明眸,正上下打量着他。
  “你昨儿可说了,今天晚上要安安生生睡觉。”
  祁怀璟点了点头,“没错,是我说的。”
  沈棠点头躺好,祁怀璟也收了折扇,一起躺了下来,随即伸手去搂她的腰。
  沈棠轻声惊叫。
  “你干什么!”
  祁怀璟比她声音大。
  “睡觉啊!”
  沈棠才想起来怕人听见,压低了声音。
  “……睡就睡吧,你拉扯我做什么……”
  “……”
  祁怀璟腹诽,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媳妇,还不能搂着睡了!
  他见沈棠这般害怕,面上不露声色,其实心里有些挫败。
  这事儿,怎么跟那些人说的不一样?她怎么这么害怕?自己哪儿做错了吗?
  他心里怏怏不乐。
  沈棠再三说了要安生睡觉,祁怀璟点了头,刚躺下,手又不自觉地探了过去,不一时儿就碰到了她腰肢。
  肤若凝脂,温香细腻。
  好热的天儿,他想给她脱件衣服。
  “诶!不是说好了……”
  祁怀璟不仅没停手,还把她搂紧了些,贴在她的耳边低声保证。
  “棠棠,咱们再试一次好不好?这次不会再疼了。”
  沈棠回头,斜斜瞥了他一眼,又往床里边挪了一下。
  “昨晚你就是这么说的。”
  “……”
  祁怀璟一时收了心思,“算了,你先别睡,咱们俩说说话吧。”
  “嗯……那好。”
  说话就说话,说话又不疼。
  “你今儿感觉怎么样?”
  “疼得厉害。”
  “……”
  祁怀璟其实想问她感觉家里人怎么样,没想到,她还想着那档子事儿。
  看来是疼了一整天。
  成婚前,宋姨妈悄悄叮嘱过,沈棠知道女儿家第一次会疼,会流血。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那么疼,竟然会流那么多血!
  第一次就疼哭了。
  好在,祁怀璟很快就鸣金收兵了。
  沈棠觉得还行……可以忍。
  然后他卷土重来了。
  ……
  人都快疼傻了。
  ……
  祁怀璟面带愧色:“这事儿怪我……是我没学好。”
  “你……还学过?”
  祁怀璟略微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你是跟谁学的?太太给你看了……避火图?”
  “……不是。”
  沈棠忽然心头一凉,抬眼看他。
  “难道,你是跟……别的女孩儿学的?”
  “当然不是!”
  祁怀璟多年在广陵城、京城两地往来,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多,祁、越两家都以为他在另一处学过了,没人想到教教他。
  成婚前两天,二哥祁承洲曾经隐约问过他这事儿,他点点头,说自己会。
  然后连夜翻书学。
  二哥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素有风流的名声,祁怀璟一向看不上他的风月手段。
  他真心不想用二哥那样不正经的路数,对待他的心上明月。
  可这事儿,实在很难正经起来啊!
  祁怀璟瞧着沈棠略带茫然的眼睛,暗自忖度,估计她更没学过。
  沈棠早年就没了娘亲,继母祁夫人估计没有这么贴心,沈家爹爹又别提了。
  “无妨。明天我拿几本书回来,咱们俩一起读。”
  “读书?什么书?”
  祁怀璟看着她秋水般澄澈的明眸,忽然一笑,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个不怎么常见的书名。
  沈棠虽没读过,可一听就知道不是正经书,轻轻呸了他一口,就用丝帕遮住脸,挡一挡颊上的红晕,装睡去了。
  祁怀璟瞧她含羞带怯,实在忍不住心动,俯身过去,隔着丝帕,很是温柔地吻她。
  沈棠也不睁眼,轻声嗔他。
  “人家睡觉呢,你又来做什么?”
  “你睡罢,不相干——既然读了书,自然是要用的。”
  眼看他越来越不安分,沈棠想起昨夜,又怕了起来,伸手把他推远些。
  “表哥你……哼,还读书呢!你在我家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祁怀璟笑而不语。
  少年时的心事,若是一样一样讲给她听,怕是能讲到天亮,还能让她哭上好几遭。
  他否认了。
  “自然不是。姑父教的都是圣贤教化,我学得很是用心。”
  沈棠笑着羞他,“你若当真用心学那些圣贤书,怕也去考科举挣功名了……
  这句玩笑话只说了一半,沈棠想起来白日里的事儿,马上转了弯。
  “……幸好没去,你这么聪明的人,若是一不留神考上了状元榜眼什么的,在京城被人榜下捉婿捉了去,怎么还会回来娶表妹呢?”
  祁怀璟当真心里一凉,听见后话才好受了些,可还是没了逗引她的心思,索性坐直了身子。
  “沈棠,来,我有件事要问你。”
  沈棠见他郑重其事,连自己名字都叫全了,不自觉也坐正起来。
  “什么事?你问吧。”
  “你我往日是兄妹,如今是夫妻。我娶了你,你嫁了我——这桩婚事成了,你心里欢喜吗?”
  她见他问得郑重,也认真想了一想。
  “我自然是欢喜的。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两家又亲上加亲。我能嫁给你,比起那些盲婚哑嫁的婚事,可好上太多了。”
  祁怀璟默了一默,眉头微蹙。
  这问题在他心头盘桓许久,她答的是实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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