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棠听了这话,瞧着她单薄纤瘦的小身板,有些惊讶。
“五年?冯姑娘,你今年多少岁?”
“十九岁,怎么了?”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
冯溪嘻嘻一笑,倒是习以为常。
“因为个子矮,我常听人这么说。哎呀,我若是再高点就好了,以后给老刘头家的马接生,就不用站在椅子上了。”
众人大惊失色。
“你还会给马接生?”
冯溪眨了眨眼,很是得意。
“自然,我祖父是大夫,外祖母是药婆,我爹是兽医,我娘是稳婆,一家人全把本事交给我了。这世间活物的生老病死,我都能看看。”
沈棠真心赞美:“厉害,冯大夫,你可真厉害!”
冯溪略表谦虚:“还行,三奶奶,我觉得自己还行。”
冯溪一边说话,一边收拾东西,转眼又把箱子叮叮当当地合上了。
沈棠笑道:“这箱子倒稀奇,什么东西都有,我家最近常来大夫,他们都只拎一个小箱子,没有这么齐全的东西呢!”
冯溪嘿嘿一笑。
“我是走街的大夫,平日专给街头巷尾的穷人家看病。街上人家都穷,若是有个小病小灾,知道没有大碍,拿了药方也不去抓药,忍忍就过去了。我就把常用的药带上一些,看病时顺手就把药给人家,省的他们把小病拖成大病,倒不好治了。”
沈棠听罢,心中肃然起敬。
“医者仁心。冯大夫,你这番古道热肠,可与圣人并肩了。”
冯溪笑道:“三奶奶真有学问,说话也文绉绉的。我可不懂什么肠不肠,圣不圣的,不过是做大夫的本分罢了。”
说罢,她看了看天色。
“今儿就说到这儿吧,趁着天还早,我还要去给卖茶的王老婆子扎针,要走了。三奶奶,咱们等下次有空了再说话。啊,告辞。”
说罢,冯溪拎起医箱,扬长而去。
她走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连送客都忘了。
一时安静。
沈棠看看丫鬟们,丫鬟们看看沈棠,大家都有些惊叹。
“冯姑娘可真……”
“真是……”
“确实……”
众人还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帘子一动,冯溪又飞跑进来。
“哎呀,这是我给三奶奶的见面礼,方才塞在箱子里,忘拿出来了。”
说着,她把手里的一把乱草塞到沈棠怀里,又一阵风儿似得走了。
又是一时安静。
等反应过来,众人都围着看沈棠手里的那一大捧乱草。
“这……这是冯大夫的……”
“见……见面礼?”
“这不是……一把草吗?”
沈棠仔细瞧瞧这把草,找到一些星星点点的浅紫色小花,马上指给众人看。
“是花,你们瞧,这有花!冯姑娘送了我一束花呢!”
这边说着,沈棠忽然想起来了。
“见面礼?哎呀,我还没给人家见面礼呢!倒先收了人家的礼!”
沈棠自嫁到祁家以来,除了长辈,大多是自己赏给人家见面礼。
倒是难得被赏了一回。
第46章 撒撒野
沈棠瞧着这捧野花,倒是极喜欢,心中忽然有个主意,特意寻了陶瓶出来,把那束花摆在房中显眼的地方。
古朴的陶瓶配上这蓬蓬野物,倒是别有情致。
等祁怀璟一回来,沈棠立刻拉住了他,眼中仿佛在发光。
“三郎,你猜今儿谁来咱家了?”
祁怀璟瞧着她病了这些日子,难得精神头这般好,心中正欢喜,环视一周,一眼就瞧见那捧花,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会是……立冬的媳妇吧……”
沈棠一愣,实在没想到,他竟然猜得这么准。
“咦,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立冬告诉你了?”
“那倒没有……”
他略带嫌弃地揪了一朵野草上的小花。
“……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他媳妇能送来的玩意儿。”
他又看了一眼沈棠。
“也就你能正儿八经摆出来。”
沈棠“哎呀”一声,使劲儿拍了下他揪花的手。
“本来就没几朵,别再揪了!瞧,多好看的花啊,这是人家送我的见面礼呢。”
祁怀璟一脸的不以为然。
“什么礼不礼的,路边儿到处都是,他媳妇一定是在来的路上顺手摘了一把。我听立冬说,他媳妇无论是看病还是见人,从来不会空着手,必然送人点儿什么玩意儿——好不好另说,有必然是有的。”
“哦?”
沈棠登时好奇起来,“那你也见过冯大夫?”
“自然。他们成婚时请了我。”
“那她送你什么玩意儿了?”
祁怀璟的表情忽然有些一言难尽。
“你想知道?”
“想!”
沈棠看出来了,冯溪是个啥都不讲究的人,就特别想知道,她会送给啥都讲究的祁怀璟什么样的见面礼。
祁怀璟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面目有些狰狞。
“一只……癞蛤蟆。”
“啊!!!”
沈棠的表情也一言难尽起来。
祁怀璟瞧着她略显扭曲的眉眼,憋着笑又补了一句。
“活的。”
“咦呃!!!”
“她说是极好的药材,吃了大补。”
“那那那……那你……你有没有……”
沈棠瞧着祁怀璟这么娇气又挑食的人,很难想象他一口一口吃癞蛤蟆的样子。
祁怀璟让她放心。
“我没吃,当时就送给立冬了。”
沈棠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那立冬……他吃了吗?”
祁怀璟的表情又一言难尽起来。
“他说没吃——他养起来了。”
“啊呀啊呀!!!!!”
沈棠在惊诧之余,忽然多了些庆幸。
“幸好幸好,她送了我这么好看的花,比什么劳什子癞蛤蟆可强多了。”
祁怀璟又瞧了一眼那乱蓬蓬的花,满眼都是嫌弃。
“这花有什么好看的?路边到处都是。”
沈棠想起自己的主意,故意缓缓拉长了声音。
“哦——是吗?原来是这么常见的花啊……可我没见过。”
祁怀璟坐在炕榻上,端起茶杯正要喝,听了这话,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
“没见过,这么寻常的花,城外野地里一长一大片,你竟然没见过?”
沈棠在他对面坐下,用手支着额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还不知道我家?爹爹古板管得严,很少让我出门。有时候太太走亲戚——就比如来你家,才带我们出门,路上也都是坐车,轻易不让往外瞧。我们到年底去庙里上香时才能爬爬山,又是冬天,山上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的。”
祁怀璟听得不忍,心里有些怜惜。
“好可怜的小妮子,长这么大,就待在你家院子里。”
沈棠柳眉微蹙,委屈地点了点头。
“就是呢!就连嫁人那天也是坐花轿,从我们沈家,到你们祁家,也不过是换了个大点儿的院子住……”
她用帕子遮了遮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人家好可怜啊,哪儿好地方都没去过,什么好风景都没见过。”
祁怀璟早就听明白了,偏偏故意端着茶杯慢慢喝茶,好好瞧她变着法儿撒娇使计的模样。
沈棠正等着他喝完茶说话,却见他不急不缓,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又又又喝了一口……
她实在等不得了,探着身子过去,伸手夺下了他的茶杯。
“表哥,该你说话了啊!”
祁怀璟的语气里带着不解的诧异。
“嗯?说什么话?”
“就……就是……哼!你不是自称最能看透我吗?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这次没看透,我该说什么?”
“……哼!”
祁怀璟看着她娇憨可爱,忍不住抚掌大笑,拉着她坐在自己怀中。
“你想出去玩就直说,值得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沈棠理直气壮。
“不不不,人家小冯大夫都说了,我病了,要多出去转转,这病才能好。”
祁怀璟还想逗她,皱紧眉,摇了摇头。
“不好不好,我记得先前的大夫都说你这病要静养,还是不出去吧!”
沈棠立刻反驳。
“之前的大夫没有小冯大夫厉害!小冯大夫不光给人治病,还能给马治病,比那些老头子厉害多了!”
祁怀璟见她有些急了,这才笑着点头。
“那好吧,既然大夫都说了——正好秋收,家里该去庄子上看看了。那儿天高路远,咱们一起去撒撒野。”
这下正合沈棠的心意,她眼前一亮,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