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啊呀!只怕是不好。”
越夫人虽然不搭理儿子,可听见“不好”二字,还是一下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如何不好?你只管说!”
冯溪略一沉吟,把祁怀璟在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沈棠和越夫人,又压低了声音,开始胡说八道。
“从脉象上看,三爷的脉络滞塞不畅,外热侵袭,气血凝滞……大约是因为当年烧得厉害,又误服了马前子,两症相克,这才会……子嗣艰难。”
越夫人听罢,一颗心犹如数九寒天提在冰水之中,一把抓住沈棠的手,当场哭出了声。
苍天啊,原来是她的孩儿不能生!
冯溪忙又补了一句:“只是艰难罢了,还不至于绝嗣!来来来,按这个药方,喝上七日,解了陈年老毒,日后说不定还能有孩子。”
她拿了纸笔,草草写了药方,递给了沈棠。
沈棠还没接过来,越夫人先抢在手里先看了一遍,可惜她不认识几个字,这药方上的字也写得太差,又慌忙递给了沈棠。
“棠儿,你识字多,快,快给我念一遍。”
沈棠原不知道这是祁怀璟的损招,刚开始也吓了一跳,后来听了冯溪的胡说八道,又有些半信半疑。
这话里话外的破绽,也太多了。
果不其然,她读书的记性甚好,又刚抄了冯溪的医案,刚接过纸条,一下子就认出来……
那是冯溪上个月治毛驴拉稀的药方。
她瞧着一眼在越夫人身后咬牙憋笑的冯溪,立刻心领神会,也忍着笑咬住了下唇,又斟酌了一下,改背了一个润肺补气的古方,慢慢念给越夫人。
冯溪只想糊弄,可沈棠清楚,越夫人八成亲眼看着祁怀璟把药喝下去,才算放心。
原本没毛病的人,万一真糊弄出点毛病出来,倒是弄巧成拙了。
果然,越夫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连连点头,深信不疑,转头就命人熬药去了。
祁怀璟这招极其有效,自打这次之后,越夫人再也不找大夫给沈棠看病了。
万一别的大夫发现了自家孩儿的隐疾,这可怎么好啊!
越夫人不光放过了沈棠,还待她格外亲厚,私下拉着她的手,含着泪殷殷叮嘱了一番。
“棠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璟儿。男人家好面子,若是知道,难免气急,反而对身子更不好了。你们夫妻俩有福气,早晚会有孩子,千万别急啊。”
沈棠咬紧了唇瓣,乖巧地点头答应。
无人处,她替越夫人捶了祁怀璟一拳。
“好个混世魔王,怎么想出个这么刁钻的馊主意?你是没见太太哭得那样,一直念叨,都怪她没把你照顾好,说得我都掉了两滴泪……”
祁怀璟笑着挨完这一拳,反手就把人拉在怀里,长腿一伸,箍得她动弹不得。
“不识好歹的小妮子,你还要打我?你且说,这药见效不见效,一下子治好了太太的唠叨病!再说,我只让人家说艰难,又没说不能生……”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腰侧。
“……要不咱们早晚有了孩儿,倒是说不清了。”
沈棠被他掐得发痒,边笑边扭开身子。
“呵,若是天下真有治唠叨病的药,我先替你熬一大海碗来,成天的啰啰嗦嗦,都要把人聒噪死了!”
第75章 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年关将近,沈棠摆脱了越夫人的纠缠,又抄完了冯溪的医案,正好腾出手来,帮秦姜云料理过年的家务。
说是帮忙,可帮来帮去,人们发觉,明明在家中诸事不管的沈三奶奶,怎么比起一直掌权管家的秦二奶奶还厉害些?
秦二奶奶知道的事情,没有人敢瞒着沈三奶奶。
秦二奶奶发了话,还要派人来问问沈三奶奶的意思。
秦二奶奶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来托沈三奶奶拍个板……
秦姜云是个通透人,沈棠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秦氏把难办的差事推给她,不是指望自己出的主意有多高明,而是……
只要沈棠发了话,祁家上上下下,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半点质疑。
毕竟,祁三爷敢说出让越夫人改嫁这样的话,但凡是个明眼人,谁也不想触这两口子的霉头。
何况,沈棠不光有祁怀璟撑腰的威势,也没白翻这小半年的账本。
一次,管事仆妇们汇报采买事项时,她略翻翻采买单子,当场揪出来两处错漏,把采买单子掷于堂下,立刻换人重办。
在场众人无不噤声,越发小心行事。
众人私下暗道,这位三奶奶刚进门时看着脾气软好拿捏,不过小半年功夫,竟这般厉害起来,确实有些真本事。
这话传到秦姜云的耳中,她只是咬牙冷笑。
就这,也算真本事?
瞧瞧老三那空荡荡的后院,除了沈棠这么一位正房奶奶,什么姨娘通房小丫鬟,连个能上台面喘口粗气的人都找不到。
那位沈三奶奶整日不是翻书写字就是玩猫逗狗,哪儿像个嫁了人的小媳妇,简直像是养在闺中的千金大小姐,不过顺手处理点家务事,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若换成自己这处境,她要是能在鸣芳馆这样龙争虎斗的地儿,争出个你死我活,再出面操持家里家外的一大摊子杂事,还能比自己做得更妥帖周到,才能让人服气!
可沈棠偏偏嫁了三表哥,又没嫁二表哥,连跟她比一比的心思都没有。
这位三表哥,素来便是沈棠跟前的夸人精,近来见她当真有进益,越发刮目相看。
“我老早就看出来了,棠儿是深藏不露,轻易不肯让人瞧见锋芒。若是换做旁人,这般聪明又能干,早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自然,你也可以翘一翘。”
“棠棠啊,要我说,平日就该让幼兰、小梨这些姊妹们,跟在你屁股后边看看,多少跟你学着一星半点,别走那些鬼迷三道的歪路,养成整日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看着就让人心烦。”
“瞧瞧,多读书果真有用啊!俗话说,一事通,百事通,像我家娘子这般又读书识字,又会算账管家,竟还能这般通情达理,连猫儿也养得越来越肥……啧啧,果真是我有福气。”
沈棠一边听,一边笑着点头附和。
“嗯!”
“不错。”
“夫君说的对!”
自从嫁给了这位三表哥,她不光长本事,连脸皮也长厚了。
她不光笑呵呵地应下了祁怀璟的夸赞,还一句一句记在心里,转头等到越夫人跟前,再学着奉上一句半句的,果真收获不少笑脸……还有好些金贵东西。
沈棠啧啧感慨,不光书中自有黄金屋,马屁里也有。
自从婆媳俩开始守护同一个秘密后,越夫人对沈棠的脸色越来越好,说话越来越亲热,也不叫“璟儿媳妇”了,整日“棠儿”“棠儿”地喊。
于是乎,互相不说话的娘俩,但凡有事,就让沈棠在中间传送。
“太太说,那药得一连喝七天,中间千万不能停。哦对了,太太还说,那是不过是润肺的汤药,跟子嗣一事没关系,让你别多想。”
“三郎说,他今日喝完了最后一剂润肺汤,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力大如牛,当真是滋养够了,往后不用再喝,您也无需再送了。”
“太太说,今年咱们成了婚,就得开始给族里的小辈儿们发压岁钱,她已经让人准备金银锞子,又问你喜欢哪些样式,她多留些。”
“三郎说,太太喜欢什么样式,就留什么样式吧。他早就备好了,不用太太额外操心破费。”
“太太说,昨日她在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得压在咱们枕头底下七七四十九天,每天睡前要沐浴熏香,虔心许愿,然后才能……唔!轻点……”
衣衫凌乱的祁怀璟,一口咬住怀中人的唇瓣,让她专心些,不许再替越夫人传话。
沈棠早就不想干这差事了!
越夫人的叮嘱没有这么简洁,祁怀璟的回话更没有这般客气。
这一来一往间,全靠她在中间费心思周旋润色,要不,俩人早就又吵起来了。
没两日,因为祁怀璟不许沈棠传话,越夫人又新学了一招——
她故意跟沈棠说话,再拉高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她的话。
反正祁怀璟总是离她不远。
不听也得听。
“棠儿,这两日又起了北风,怕是又要落一场大雪,你明早穿厚些,再换上防滑的鞋,小心跌了脚……”
“棠儿,今日下人们要打扫祠堂,你别往跟前去,都是灰,等他们用湿布擦抹干净了,你再过去,仔细迷了眼睛……”
“来,棠儿过来,瞧瞧这些布料,都是京中正时兴的纹样,你全拿去,让人裁几身过年穿的新衣服……这大过年的,就要多穿大红色,多喜庆多提气啊!年纪轻轻的,别老穿白色蓝色,哼,瞧着着都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