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现在要做什么?收拾出几间屋子做准备?还是让下人开始裁喜服?或者也可以把小少主的衣服一起做了?
老泪纵横的乐瑾,屁颠屁颠地出门,中气十足地开始指挥下人。
而一匹白马在街头飞驰而过,载着烈焰翻飞的裙袂,直入宫中。
金碧辉煌的皇宫,于她而言是那么的熟悉,但与自己无数次走过不一样的是,现在这里面的主人,是她至亲至爱的人。
烈马狂奔,景色飞掠,都太慢了,慢到她一刻也等不得。可是当人在殿前,心却开始忐忑,惴惴不安又惶恐期待。
“是珝儿来了吗?”威严又不失和煦的声音,瞬间湿了她的眼眶。
唯有孑然一身时,方知被牵挂时的满足,世间最可怕之处,并非无钱无权,而是无依无靠。
忍住眼眶的酸胀,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境,举步进了殿。
母皇倚在榻上休憩,父后在一旁悠然地饮茶。他们是皇家之人,却也是普通的母女,母皇一向不喜欢在大殿中正襟危坐地接见她,而是更像寻常人家般,在房中聊天说话。
当一袭烈火般的红卷入时,帝君和凤后呆滞了。
不能怪他们小题大做,实在是女儿不正常。
帝君忍不住搂住了身边的丈夫:“珝儿她,终于正常了。”
凤后也是一脸的泫然欲泣和欣慰,默默地点头。
所有的孺慕之情,都在母皇父后的相拥而泣里被南宫珝歌挥到了天边,以前的她,有那么惹人怨怼吗?
帝君一把拉过南宫珝歌,“珝儿,是不是有人逼你?母皇给你抓来,凌迟处死!”
骇然中,南宫珝歌飞快摇头:“不……”
帝君一挥手:“是不是有人着书嘲讽你,母皇现在就下令,焚书坑儒。”
南宫珝歌已经说不出话了。
帝君黑了脸:“还是说,街巷里有人传言议论?没事,母皇派出三军铁骑,扫平他们!”
自小,母皇和父后都是极为宠溺她的,宠到了一代英名帝王,可以为她说出焚书坑儒铁骑相向的话。
上辈子不成为一名纨绔女子,简直对不起她这对头脑发热的爹娘啊。
凤后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珝儿啊,你想要什么,父后的私库都给你,你喜欢红衣是吗,马上给你做一百套,不,两百套。”
帝君也是一脸欣喜:“你戴首饰了,母皇立即吩咐箴工局,调一百斤黄金,给你打造首饰。”
一百斤黄金?果然是母爱如山,压垮她啊。
南宫珝歌堆起了笑容,“那个,女儿想要……男人。”
瞬间,帝君和凤后被点穴般石化了,也不完全石化,至少两人的眼眶中,缓缓流下了泪水。
在二人再度相拥而泣之前,南宫珝歌赶紧打断了二人,“昨日,女儿得仙人指点,找到了如何复兴魔族的方法。”
她隐瞒了下了一切,只将任霓裳的话,当做是仙人指点,以她身上的纹饰为证,挑挑拣拣说出她的那段经历。
帝君一脸恍然大悟加追悔莫及的表情,咬牙切齿:“你的外祖母、曾外祖母、玄外祖母,留下的都是什么幺蛾子遗言,不带这么坑人的。”
很好,这是她一直想骂而不敢骂的话,母皇果然彪悍。
“男人还不简单!”帝君脸上露出一缕深沉笑容,“从即刻起,朕把这‘烈焰’境内三千家官妓坊,青楼,歌舞坊,都赐给你!”
南宫珝歌脑袋里嗡地一声,差点晕过去。
上辈子,母皇一挥手,三千家道观给了她。
这辈子,三千家青楼……
昔年临风仙子,现在是风尘总瓢把子了?
这彪悍的人生,反转的也太霸气了吧。
第3章 公子洛花莳
太女殿下从励志修仙转为励志纨绔的风,一转眼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
自请三千青楼……
由道入魔……
眷恋红尘万千风情……
种种流言,好听的,说她是风流本色,承担皇家传承之责。难听的,说她吃不了修仙的苦,半途而废。
不过,京城最秀美又最尊贵的女子,终于肯放下身份,把视线转向男儿,对全京师的男子来说,却又是一个巨大的希望。
议亲的,暂停。定亲的,退亲。已经成亲的,捶胸顿足追悔莫及,守寡在家的,也在考虑自己有一线希望被青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京师流传着一句闺房之话:“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毒死你,再去勾引太女殿下。”
总之,她又光辉灿烂地成为了当嫁之年男儿们的梦中情人,人未出门,却已在流言蜚语中走马章台,阅尽京师青楼风流。
太女巡街,已经是京师盛景。她有些后悔,自己是骑马,而不是车驾,否则掷果盈车,赚个盆满钵满也不错啊。
今天她奉诏入宫,却在街头被堵住了,男儿们娇羞的目光,手帕香囊齐飞,其中也不知是哪个情急的,竟然将脚下的绣鞋脱了下来,朝着南宫珝歌飞了过来。
她在马背上左躲右闪,辛苦之态不亚于练功。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清浅甘冽的嗓音,在嘈杂中,瞬间入了她的耳。
琴声幽咽,凝而不绝,余音绕梁,大概说的便是这种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处,却在刹那间,与一双眸光纠缠住。
如潭之幽,却泛起粼粼光华,犹如反射阳光的湖面,耀眼却不刺目。她记得有一个词叫星眸璀璨,却不曾想这世间真的这般亮的眼睛,只一个对视,便让人沉溺其中。
这双眼,看上一辈子,也不会腻。
青碧色的衣衫,淡的犹如三月刚抽的嫩芽,手腕抬起时,滑落露出一段凝白的肌肤。他就在眼前的楼上,半倚着窗,笑看这街头的闹剧。
明明身在其中,却又超然物外,那一抹唇角的笑,明明是嗤嘲,却温润端方,谦谦如玉。
他在笑她的狼狈倒霉,她瞬间肯定了这个答案。而在目光对视中,他不仅没有逃避,那唇角又扬了几分。
他不畏她,也不害羞,这份大胆,便足以让她再多看上几眼。更多的,是那双眼中,没有对她容颜的痴迷,只是探究多一些。
她虽答应了任霓裳,也在母皇那请了旨,但上一世的冷情,早已深入骨髓,能令她另眼相看的男子,太少了。
他好奇她,她又何尝不好奇他,此处是京师最繁华的青楼酒肆之所,满楼红袖飘摇,脂粉醉心。
在这个地方倚窗醉酒,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烈焰”重文轻武,国家富庶,青楼舞坊几乎遍地开花,在人们心中,逛青楼是风雅之事,公子们也自有他们风雅的习俗。若是在楼上彼此倾心,公子或会顺手拿起手边物抛下,若神女有意,自会想办法接住,若无情,便由它落在脚边,彼此留下颜面。
曾经的她,也不知道跌碎了多少脂粉盒和公子心。
男子的手腕间,玉杯细润,薄胎中隐约可见其中酒色轻晃,但南宫珝歌的视线,却被那拈杯的手指吸引了。
手指修长,指尖泛起浅浅的珠光色,阳光落在他的手指上,竟仿佛穿透而过,不见骨,只见风韵。
酒杯就唇,润了唇色。所谓魅惑,就在这水光中,让人想要吮走他唇间那点水色。
这种感觉,前世从未有过,陌生的让她有些心慌。
三根手指,慵懒地拈着玉杯,透出一股散漫的气息,让人为那杯子担心,生怕他漫不经心间,就从他手中松脱。
想法才入脑海,就看到他的手指一松,那白玉杯子带着酒,朝着她飞坠而下。她清晰地看到,他唇边的笑意,更大了。
这不是失手,而是故意。这么多年被人丢香囊手帕,连杯带酒直接抛下来的,他还是第一人。
不……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前一世,也有过一次,她从此地路过,一盏酒杯从天而降。那时的她,选择是什么?
一弹指,酒杯被劲道弹了回去,她甚至没有去看酒杯的来处,就昂然而去。因为酒是修道之人的大忌,她不愿触碰。
同时,同地,同景。前世的因缘,重叠在她眼前。那抛酒杯的人,竟是他?
思念电闪间,酒杯已经划过视线,朝着地上落去。
她的手,甚至比心念更快,指尖拂过,酒杯已入手。杯间,残留着指尖的余温,是他的气息。
他嘴角噙着笑意,似乎这一杯酒入了她的手,根本不出他意料之外,只是偏着脸,静静望着她,舌尖微微划过唇瓣,那原本清染在唇上的酒色,舔去。
美人之风,在骨不在皮,而他的媚,在魂。
她抬起手腕,玉杯贴近唇边,半杯残酒入喉。冷香刹那间铺满口鼻,余韵却刺上了咽喉,直冲上了脑门,差点逼出了她的眼泪。
好烈的酒。
他眼底的笑意弥散开,眼波流转之下雾蒙蒙的,更形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