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抬眼见,他眼尾潮红未散,伴随着水光,又是让人刹那失神。
她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日,安浥尘与她之间的对话,西南业火盛,与洛花莳一样的男子,出现了。
所以,这十日间,她至少要去一趟西南方,这个令安沫知逃跑前都念念不忘传出消息的男人,对“东来”一定很重要。
“我们去西南走走?”她缓缓开口,“然后再取道前往‘南映’,你看如何?”
洛花莳唇角一抿,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随手拿起枕边放着的那封信,眼中又是满满的不忿,“到了‘南映’,不许和凤渊行太过亲近。”
这醋坛子……
她失笑,“是谁曾说过,我公子满门也不在乎的?”
洛花莳嘴角满不在乎地撇了下,“我是不在乎,我只是不喜欢他。单纯看不顺眼,谁让他第一次登门,就穿得跟花孔雀似的招摇,给我示威来着。”
感情这家伙,心心念念这么久,居然就因为凤渊行那日的穿着,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她的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臀上拍了下,“论花孔雀,谁比得过我们的花莳公子,好意思说别人。快去收拾下,早些启程也能让你玩的尽兴些。”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回,就被他握住,悄悄地从后面挪到了前面,声音也变得更加魅惑起来,“在出门前,殿下不先喂饱你的花孔雀吗?”
从天际乍亮一直到日上三竿,太女殿下的房门就没打开过,一直到晌午过后,太女府的后门里,终于驰出了一辆马车,朝着西南方而去。
第35章 楚少将军
“花幽城”,一座“烈焰”边陲小城,没有京师的雕梁画栋和宽广地界,却也不改繁华与喧闹,街头人群来来往往,各种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自有一种安宁盛景。
走在这样的街头,南宫珝歌是得意的,边陲小镇能有这种歌舞升平的感觉,足以证明“烈焰”国家的稳定。以后开放通商,“花幽城”只会更加繁荣。
身边,跟着洛花莳和丑奴,洛花莳显然心情十分好,眼神也是雀跃的。毕竟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认识她。路人最多不过在惊艳的眼神中猜测谁家的公子如此绝艳,倒是给了他撒欢的机会。
他抬头看着前方的小摊,眼神霍霍明亮,“对了,我听闻这西南地,喜欢以花入食,有各种鲜花做的点心和菜品,你要不要试试?”
说话间,公子已经快手快脚地递过钱,接下小贩送来的鲜花饼,送到南宫珝歌的面前,“还是热的,快尝尝。”
洛花莳拿起饼,咬着。层层的酥皮轻易碎了,有些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也不在意,完全没有了公子的优雅与讲究。
南宫珝歌笑了,拿起一块递给身边的丑奴。丑奴下意识地接过,目光看着手中的鲜花饼,轻轻掰开,可却又忽然怔住。带着面具的他,是不会在人群中取下面具吃东西的。
这个微微一愣之后的手足无措,被南宫珝歌轻易地看在眼底,她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掏出一块丝帕,从油纸包里拿起两枚鲜花饼,包了起来,递到了丑奴的手中,“带回去,慢慢吃。”
丑奴看着她手中的丝帕和饼,沉默着接过,将手中那掰开的鲜花饼也放了进去,郑重地包好,再揣进怀中。
他的动作很仔细,也很小心,举手投足间带出几许优雅的姿态,倒与平日里的冷硬截然不同。不知是自从对他上了心,从此一举一动分外留意,还是有了想法,眼神不自觉地飘过去。
一旁的洛花莳,却将南宫珝歌瞬间的失神看在了眼内,唇角微勾,仿佛是在笑,眼角眉梢,却饱含深意。手中拈着他的鲜花饼,咬着,仿若什么都没看到般,自若地别开脸。
前方,哗变突生。
一民寻常打扮的女子,在人群中仓皇地奔跑着,口中不停高呼,“让开,让开……”
她的身后,似乎是几名军中人打扮的女子,在身后穷追不舍。
“拦住她!”
女子在叫喊声中,跑的越发快了起来,不断掀起身边的摊子,试图阻挡住追逐的人。街巷本就狭窄,被她这样一闹腾,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地躲避着,一时间竟挤做了一团。
一名挑着菜筐的菜贩想躲,奈何身上的扁担和两个菜筐实在笨重,根本无处可躲,女子手中用力,将菜贩狠狠地推到一旁,径直砸向了路边的洛花莳。
早在人群骚动才起的时候,南宫珝歌就已经注意到了,就在那菜贩连人带筐滚向洛花莳的时候,她早已伸手,手拉过了洛花莳,脚下一点,踢上了菜筐,那菜筐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接砸向了逃跑的女子。
菜筐砸上身体,女子扑倒在地,滚地葫芦般地在地上打着滚。但显然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朝前想要逃跑。
南宫珝歌皱了下眉头,看向身边的丑奴,丑奴的手已经握上身边的剑……
屋檐上,忽然传出一声冷笑。南宫珝歌抬头看去,眼前闪过一道青色人影,快速地越过几名军人打扮的女子,脚尖顺势踢起一块瓦片,直奔女子而去。
瓦片,精准地打在女子后背的穴道上,她才刚刚爬起的身体,这一次是彻底摔了下去,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她摔下,青色的人影也落下,正在她的身边。
好漂亮的轻功。
南宫珝歌心头一声赞叹,视线停落在青色人影上。
人影落地,长身玉立,衣袂翻飞。却是全身都透着一股傲然杀气,面庞莹白如玉,红唇如朱,好一张秀丽的脸,这样的面貌,漂亮的令人咋舌。可偏偏这样的一张脸上,却是一双狭长双眼,眼神锋锐如刀,冷冷地看着跑来的几名士兵。
如果说安浥尘的冷,是高洁不染凡尘。这人的冷,则是铁血沙场之下,看透生死的杀伐之冷。
几人跑到他面前,在这样的眼神下,下意识地低下头,小声嗫嚅着,“将军!”
薄唇微启,声音冷厉,“街头闹市,竟截不下一个人,闹成这样,如何护卫百姓?”
几人的头耷拉地更低了。
“回去,加操三日。”他冷然开口。
几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揪住地上的人,飞也似地跑了。似乎和加操比起来,眼前这个人,更让人胆寒。
男子垂下眼眸,看着地上一旁的菜筐,似乎想起了方才的一幕,抬起眼眸看向南宫珝歌的方向,脚下也抬起了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南宫珝歌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自己,眼底却染上了一丝潮气,却又在抿唇间,将一切忍住。
男子抬腕,行礼间也是利落之态,“楚奕珩谢过阁下仗义出手。”
南宫珝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少年将军,驰骋疆场,绝美而惨烈的结局,那飞扬的过往,都是为了她的帝位与“烈焰”,从此羽翼折尽,受尽凌辱。
很久以前的她一直到登基,都没有见过楚奕珩,只有前线不断传来的战报,他一次次地拼死,将“烈焰”从崩溃的边缘救回。以无数次惨烈的厮杀,将“东来”的敌军击退,铁血疆场,誓死卫国。
她记得,她唯一的一次见他,就是那是“东来”送来的停战书,愿意与“烈焰”修好停战,但是条件是楚奕珩和亲。她不愿意,因为她不能将这位全心为国的将军送到敌人的手上。可那时的“烈焰”已是千疮百孔,再战下去的结果,谁都能想到。
就在她力排众议,坚持故我,不愿在和亲书上签字的时候,他带着“楚”家的帅旗,一步步踏进大殿,帅旗千疮百孔,他盔甲犹带血迹,却是一声坚定,“若楚奕珩和亲能使‘烈焰’安定十年,我愿往。”而她,亲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旗帜,“等朕十年,必令君归。”
唯一的那一次对话,是彼此最深的信任,他信她能重振河山,她也信他能让自己挣扎活下来。可最终,他为了给自己传回“鬼影楼”的消息……
当他的死讯传来,她只下了一道命令,“无论手段,带将军尸骨返乡,国礼葬于朕陵旁。”
当年的丑奴,带给她的是愧;当年的凤渊行,带给她的是悔;唯有楚奕珩,带给她的是恨!对“东来”无穷无尽的恨。
幸好,今生不会再有“鬼影楼”,她也不会再让他走到那般的境地,他只会是军中意气飞扬,傲然卓绝的少年将军。
看着眼前的人,她释然地笑了,很轻很轻的呢喃了一声,“久违了。”
前世,她没能等到他的归来,今生,终于可以再见。
一旁,洛花莳咬着他的饼,眼神游移在南宫珝歌和楚奕珩之间,眼神里藏着几分笑意,几分漫不经心,又有着说不清的玩味。
她长久的沉吟,落在楚奕珩的眼中,却是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悄悄转开了脸。
南宫珝歌看到,那个动作间,他的眼神里分明透着的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