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执杯的手,微微颤了下,原本淡定的心神,也在刹那间虚悬了起来。
这么小的一个动作,却没能逃过凤予君的眼神,她看着他长大,对他亦是了解颇深,“十三弟,怎的心神不宁了?”
“二姐说笑了,初春乍寒,有些凉而已。”凤渊行又恢复了平静,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凤予君来试探南宫珝歌,意味着,行刺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言若凌却也没能留下南宫珝歌。
一道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是他熟悉的语调,“初春天寒,十三皇子若是风寒着凉,倒是孤的不是了。”
红色的身影,悠悠然地从房门内踏出,含笑望着三人,慵懒而轻巧地打了个呵欠,“让诸位久等,抱歉。”
她的身旁,陪着洛花莳,也是一幅慵懒乍起之色,眼尾还泛着红晕,怎么看,都是两人睡了一个甜美的午觉,把他们丢在外面喝西北风的姿态。
南宫珝歌行到凤予君的面前,向凤予君和郭潇行了个完美的礼仪,“二殿下,郭尚书。”
郭潇见到南宫珝歌,长长地松了口气,在她看来,南宫珝歌似乎精神不错,她也好交差了。
凤予君上下打量着南宫珝歌,看不出任何异样,南宫珝歌却已经率先抬腕,做了个请入座的姿势。
手腕落下的瞬间,在衣袖的遮掩下,碰上了凤渊行的手,微微一触即开,这是在示意他,她安然无恙。
南宫珝歌笑望着凤予君,“方才听到二殿下提及孤的武学,说来惭愧,孤身为太女殿下,虽也拜了师学了艺,但不过就是强身健体,在宫中又有谁敢真的与孤动手?所以那些所谓的武学,不过都是花架子,只是身份不同,越传越玄乎了而已。”
这话,凤予君倒是有些相信。
方才初见面,南宫珝歌的美艳出乎她的想象,纤细也出乎她的想象,这般的身姿,怎么看也不像是武功高手,加之南宫珝歌的传言一向神乎其神,各国更倾向于,南宫珝歌是“烈焰”唯一的太女殿下,民心敬仰之下,有些传言就过度夸大了,把她神话了而已。
都怪他的姑姑,在收到言若凌重伤的消息后,认定此事与南宫珝歌有着脱不开的干系,非要她来试探一番不可。为此,她还特地进宫请旨,还引起了凤后和大皇子的注意,又在这里遇到了郭潇,真是得不偿失。
凤予君思量间,已然起身告辞,“既然殿下还在养病,那我就不打扰了。”
南宫珝歌含笑,回礼,并未更多的挽留,令人送凤予君出门。
凤予君走到门边,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首。
她的视线,停留在凤渊行的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什么?
那岳峙渊渟的男子,与南宫珝歌视线相触,眸底,一丝温柔晕开。
在他人眼中,这是凤渊行一贯的眼神,可她,与凤渊行自小到大相处,他人看不懂的,她看得懂。
凤予君眼眸一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沉吟间转身,离去。
第75章 病情
凤予君走了,郭潇脸上的紧绷也算是缓和下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南宫珝歌,“殿下的身子可大好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问出,凤渊行的眼神,也骤然紧绷了下。
南宫珝歌呵呵一笑,“好了,大人可以如实回禀了。”
郭潇长长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便进宫向皇上禀报。”
郭潇起身,南宫珝歌再度回礼送行。
郭潇看向一旁的凤渊行,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我都走了,你不走?
南宫珝歌一笑,“这几日多亏十三皇子奔波探望,若是十三皇子无事,不如暂且留下,与我对弈两局?”
凤渊行一笑,“好。”
这话,分明是说给郭潇听的,郭潇纵然心头有一百个疑问,也不好在此刻表现出来,眼神在两人身上多打了几个转,便也就匆匆离去了。
当郭潇离开,凤渊行也就不再多加隐藏,“怎么,出了什么事?”
南宫珝歌摇了摇头,不答反问,“你在‘南映’部署人手多年,可知凤予君与江湖势力有何联系?”
凤渊行沉吟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凤予君为人桀骜,看重的多为位高权重之人,江湖势力终究只是草莽,她只怕不放在眼中。”
这么说来,莫言以及他背后的“药谷”,是属于言若凌的线?
南宫珝歌靠上椅背,沉吟着。
她不说话,空气里无形地便凝结了一丝紧张。
凤渊行慢慢地斟着茶,洛花莳在一旁收敛着神情,仿佛在低头沉思着什么,难得的没有闹她,也没有与凤渊行针锋相对。
许久,南宫珝歌才轻声叹了口气,“那你母皇呢?是什么心思?”
凤渊行笑了下,似是有些嘲讽,“她病势加剧,虽后宫人不言,我却看得出。”
此话一出,南宫珝歌不由地凝了下眉头。
“所以,她此刻不仅犹豫的是太女人选,更是如何保住‘南映’。”凤渊行抿了口茶,却似是不经意呛着了,轻声咳嗽起来。
只是这一咳,却有些抑制不住,断断续续地咳声不断传出,他手中的绢帕捂着唇,不着痕迹地转过了身。
这是个礼仪,寻常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南宫珝歌的心却没来由地抽了下。
记忆里,曾经的凤渊行也似有咳症,断断续续地发作,却没想这般年轻的他,已有了病根了。
凤渊行咳了许久,那绢帕在唇上捂着,背对着二人,衣袖簌簌了半晌,才整理好,重新转回了身体。
他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却扬着平和的微笑,“不好意思,受了些风寒,见笑。”
只是风寒吗?若她不了解他,或会被他的表象欺骗过去,但若是普通风寒,又怎会落下病根?
凤渊行抬眼,正对上南宫珝歌仿要看穿他的眼眸,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他在骗她!
以她与他相处二十年的记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有所隐藏,“我此次随性,还带了‘烈焰’的名医,可要为你诊个脉?”
她那严肃的语调,瞬间便被他捕捉到,凤渊行轻忽一笑,“好啊。待说完母皇的事,再诊脉。”
这般轻巧地答应,又似乎没藏着什么,南宫珝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而凤渊行已然开口,“我母皇的事,应是连凤后、父君也不知道。她担心朝堂因夺嫡而大乱,‘南映’国土不广,兵力不强,若是朝堂动荡,则太容易被他国趁虚而入。”
一个弱小而又面临着新皇更迭的国家,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依附。
与其被吞并,不如先寻找一个强大的国家依附,就算丧失一些主动权,也好过国破家亡。
南宫珝歌苦笑了下,“你坚持让我来迎亲,其实为的是这个吧?”
以“烈焰”雄厚的国力,先下手为强,成为“南映”的巨大靠山,稳住可能动荡的“南映”朝堂。
凤渊行沉默着。
南宫珝歌继续投下一句重击的话:“你给我投名状,让我行刺言若凌,也是为了这个吧?”
她终于明白了,言若凌会亲自出使的原因。
“南映”帝君凤青宁命数不永,就算极力隐藏,连凤渊行都能探出这个消息,其他人纵然没有实证,也有了猜测,所以当收到‘烈焰’太女南宫珝歌出使迎亲的消息时,与“东来”私下关系良好的凤予君,才会告知言若凌。
言若凌帮不帮凤予君不知,但她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烈焰”成为“南映”的后盾。
凤渊行不否认,“‘烈焰’‘东来’之间,剑拔弩张多年,既忌惮又小心,不如由我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打破彼此间的平衡。”
他说的没错,“烈焰”“东来”势均力敌,彼此都是对方心头最大的隐患,南宫珝歌纵然有野心,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东来”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而“南映”此刻的倒向,的确会打破这种平衡。
“我本无意现在对言若凌动手,一则因为母皇突然推迟了接见你的日期。让我察觉,她在犹豫摇摆,二则……”他的眼眸看向她,没有说下去。
二则因为他发现了,她想要杀言若凌。
再多谋划,终比不过成全她。
只是这话,说不出口。
他笑笑,改了口风,“二则我发现,凤予君与言若凌的勾连太深,若不斩断这层勾连,你行事会束手束脚。”
“你母皇推迟接见日期,想必是收到了言若凌的出使信函,在此刻大张旗鼓地接见我,便仿佛是表明了态度,在不知我底细的情况下,她不会断了和‘东来’的关系。”南宫珝歌终于明白,为何原本定下的宫宴延期了,因为凤青宁在等言若凌。
以公平的态度接待两国太女殿下,将斗争放到她们二人中间,“南映”或可渔翁得利。
南宫珝歌轻巧地勾起了唇瓣,“现在言若凌重伤,就算勉强支撑到了‘南映’,怕暂时也参加不了宫宴,你母皇该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