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门边出现了一道身影,他的脚步很轻巧,在这人影交错、厮杀喊叫的房间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现,唯有那个坐在桌边的人,那低垂的眼皮抬了起来,看向他。
  清瘦、广袖仙袍,因为动作幅度而飞扬起的发丝,是他清绝的美,唯有脸上不见往日从容,写满了震惊。
  现在的他不是应该在风予君身边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两人视线相对,也只是一刹那,凤渊行毫不迟疑地冲进了房间,直奔向南宫珝歌。
  阳光透过门斜射入房间里,那宽广的衣袖在阳光下飞起,红色的血花在他身侧绽放,他就这么无视了一切,短短几步的距离,那动作在她眼底无限放大,犹如慢动作一般。
  该死!
  南宫珝歌的心头只有这两个字。
  可惜骂脏话如果有用,她现在的脏话已经成群结队地脱口而出了,如果骂脏话可以阻止凤渊行的意气用事,她毫不介意把所有能搜刮出来的脏字都飚出来。
  她只是看到凤渊行脸上那坚定而急切的表情,看到他奔跑向自己的身影。
  一道刀风堪堪擦过他的颈项,带落一缕发丝,凤渊行却是看也未看,继续固执地向前冲。
  蒙面刺客的刀已经劈向了他的后背,即将临身的时候,被一名禁卫军挡下。
  她就这样看着人影越来越近,直到她的面前。
  凤渊行面色惨白,她几乎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他,俯低身体的时候浓烈而凌乱的喘息洒落在她的面颊上,“你怎么了?”
  她未曾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好奇地开口,“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按照路线时间,他的确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凤渊行万万没想到,南宫珝歌见到自己的第一面,说的会是这样的一句话,但现在似乎也不是与她纠缠这个的时候,“你怎么了?”
  “我很好,没事。”
  “很好你坐着不走?”
  这里都打成这样,她说她没事,他半个字也不信。
  “我说我在看戏,你信不信?”她的语气很淡定,眼神更是淡定,只是手指无形地捏上了桌角,指节分明,隐隐泛白。
  凤渊行没有回答他信不信。只是咬牙间伸手抄在了她的肋下,将她半扶半抱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南宫珝歌身体一歪,几乎所有的力量都沉在了他的身上,他本就体弱,还带着一个人,走起来已经是跌跌撞撞,而眼前是依然在缠斗着的刺客和禁卫军。
  凤渊行又一次无视了面前的所有,迈着沉重的脚步,半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
  房间本就狭小,缠斗的人又是全力施为,那不分敌我的刀剑,仿佛在他们面前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一个人躲闪逃过已是极度艰难,两人如此缓慢挪出去,几乎是不可能。
  所有的御林军在看到凤渊行扶起南宫珝歌的一瞬间,全部靠了过来,想要在他们身边铸起防御。
  但她们本就不是刺客的对手,再加上凤渊行和南宫珝歌这两个累赘,结果可想而知。
  很快,一名御林军倒下。
  又一名御林军倒下。
  凤渊行扶着南宫珝歌,朝着门口一步步地走着,身后是刀锋砍上人体的声音,他咬着牙,头也不回。
  所有的御林军都倒下了,刺客的眼神落在即将走到门边的两人身上,毫不迟疑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刀落下……
  凤渊行用尽力气想要推开南宫珝歌,将自己的后背整个暴露在刀光之下。
  眼见着刀锋即将临体,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可惜,他等不到那痛楚的来临。
  那原本在他计算中应该被推开的人,却是伸手一扯堪堪让他躲开了刀锋,但不知是不是力道的问题,她拉开了他,自己却与他换了个位置。
  刀锋过处,划破她的袖子,在她的手臂上拉下长长的一道痕迹。
  血,刹那沁出。
  不过是呼吸间的事,她的动作来的太突然,突然到凤渊行与她一同摔倒在地,只来得及露出震惊的神色。
  不仅是他,就连那举着刀的刺客也呆了呆。
  她明明砍的人是凤渊行,怎么变成了南宫珝歌,所有南宫珝歌的动作,她都看的清清楚楚,为什么却没能避开?
  南宫珝歌摔倒在地上,手臂撑着地面,血一滴滴地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场中,一瞬间的凝滞。
  刺客迟疑着,手中的刀挽起不知该落下、还是该收起。而此刻她看到的,是南宫珝歌面对自己,依然冷凝的眸光。
  刺客心头暗惊,咬牙间刀又一次地举了起来,直奔南宫珝歌而去。
  一柄剑从一旁伸来,挡住了落下的刀光。
  寒铁的面具反射着阳光,刺眼。
  几名刺客一拥而上,奈何丑奴的剑法太过犀利,几人瞬间被逼退,再也没机会近身。
  门外传来了喊杀声,依稀伴随着凤予君急切的叫嚷,“快点进行馆,保护太女殿下。”
  刺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带半分恋战转身穿窗而出,瞬间消失了身影。
  丑奴脚下刚起步想要去追,身后就传来了南宫珝歌的声音,“不用追。”
  丑奴停下了脚步,走到南宫珝歌身边。
  耳边无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凤予君发丝凌乱喘着粗气冲了进来,直奔地上的南宫珝歌而来,“太女殿下,可安好?”
  南宫珝歌盯着凤予君,冷静的表情看不出半分思绪,“我不太好,只是二殿下可能会更不好。”
  风予君一愣,一名手下匆匆冲了进来,“二殿下不好了,大殿下在山中遇到伏击,性命危急。”
  风予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仓惶之色。
  第93章 心虚讨好
  此刻的围猎行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风予舒在围猎的过程中落入一个被人事先挖好的陷阱里,马匹全身洞穿而亡,风予舒因为反应及时攀住了陷阱旁的山壁,却没想到草丛间窜出一条剧毒的蛇,咬伤了风予舒。
  蛇是剧毒的“三角铁线”,风予舒刚被救上来就蛇毒发作昏死了过去,幸亏随行的人处置得当才勉强保住性命,但因为蛇毒入血液中,此刻的风予舒还在高热当中始终未曾醒来。
  南宫珝歌遇刺,风予舒危在旦夕,这个消息很快惊动了凤青宁,不到几个时辰,她已带着凤后和流云君到了行宫。
  房间里,洛花莳为南宫珝歌裹着伤,礼部尚书郭潇站在床榻边,额头上满是汗水,忧心忡忡地看着。
  手臂上的伤口很长,从肩头直到肘弯,血早已经将衣衫黏在了胳膊上,温水清洗之下瞬间染红了整盆的水,看着是触目惊心。
  郭潇一个激灵,身为文官她几乎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下意识地转开目光,却刚好看到了南宫珝歌的表情。
  神色淡定,平静地看着御医为自己清理伤口,上药、裹伤,仿佛事不关己般。
  郭潇内心赞叹,不愧是“烈焰”最有风范的太女殿下,人家喜怒不形于色,已经练到了连这么重伤都不能让她失了气度,要是自己怕不是早就丢下所谓的礼仪,哭爹喊娘起来。
  南宫珝歌看出郭潇的局促,抬眼看着郭潇,“劳请尚书大人回禀帝君,我的伤未及性命,不用担心。至于帝君想要问什么,不如等大皇女那边稍有安定,再问话吧,毕竟今日也累了,孤需要休息。”
  “那是,那是。”郭潇心头又是一叹,南宫珝歌的态度看似平和,但无形中已拉开了身份的距离,可见如今的客气,只是因为修养,内心中只怕已是气愤已极。
  “我……”郭潇才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于理,对方还需要养伤,她聪明点就该让人好好休息;可于情,自己的地盘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她要是拍拍屁股走人,似乎有点太不懂事了。
  南宫珝歌看出她心头的犹豫,懒懒地靠上床头,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疲累,“花莳,代我送尚书大人。”
  “是。”洛花莳起身对郭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都这样了,留下似乎也不太合适,郭潇只好行了个礼,“太女殿下好生安养,我明日再来探望您。”
  郭潇满面愁容耷拉着脑袋朝外走,才到门口,耳边传来南宫珝歌的声音,“尚书大人,十三皇子眼下如何?”
  郭潇赶紧停下脚步,思量着,“之前殿下遇险,皇上与凤后匆匆而来,十三皇子应是在皇上面前回话,替殿下讲述当时的情形。”
  郭潇低着头等着南宫珝歌的回答,可房间里久久无声。郭潇壮起胆子偷眼看去,南宫珝歌靠在床头,依然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了。
  他不敢问,也不敢走,就这么尴尬地站在当场。
  良久之后,才听到床榻上的人低低地唔了声,算是回答。
  洛花莳再度做了个请的姿势,郭潇才松了口气,与洛花莳一同出了房间。
  当郭潇走出房间,床榻上的南宫珝歌睁开了眼睛,眼神里丝毫不见半点疲惫之态,她扫了眼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胳膊,仿若无视般挪开眼神,随手扯下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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