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阴影的角落里,走出丑奴的身影,站在她的床榻旁,“你为什么这么做?”
哑然的嗓音,不赞同的语调,还有隐隐愤怒的火气。
南宫珝歌失笑,这大概是她听过的他最长的字句,最清晰的语句,还有最不掩饰的心思。
“与人做了场交易,又想看戏,所以只好……”她抬起胳膊,递到他的眼前,“这伤势吓人却不重。别人不知,你该明白。”
他当然明白,她的身手本不用担心。但他……生气。
无关乎伤势重不重,只因为她伤了。
“交易?”他似乎想要问下去,她何时与人有了交易?又是什么交易,为什么要做这个交易,可也只出口了两个字,便在也问不下去了,因为他恍惚间想起,自己没有这个身份,没有这个资格。
他只是一个听命于人的人,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暗卫,她待他亲密,是他的福气,却不该僭越。
南宫珝歌也仿佛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堆起了笑容,“没告诉你是我的错,我道歉。”
“不必。”他嘶哑着嗓音。
他声带受损,每次的情绪表达总是有偏差。这一次她竟然无法确定,这两个字是出自他真心地回答,还是赌气。
再加上他始终一副面具,更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到他的心意。
这可让南宫珝歌犯了难,“你要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你受伤了,休息吧。”他还是那晦涩难听的嗓音,依然无法判定情绪,“若有事令我去办,我去。”
南宫珝歌不等他动作,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丑奴的视线下滑,看着她抓着自己手掌的纤纤玉指,她是主子,他没有资格推开主子,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拒绝。
那手抓着他的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不累,你听我说吧。”
那神情,那语气,那动作,活脱脱如孩子撒娇般。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的手,看着她仰头望着自己,带着些许讨好和祈求的表情。
他的沉默于南宫珝歌而言,却是更加的不知如何是好。情急间南宫珝歌索性把他推到椅子上,不等他任何反应抓起一旁的茶盏递给他,“喝茶。”
又拿起一盘点心,“你爱的玫瑰饼,吃点心。”
大约是真的怕武功高强的他转眼就跑了,南宫珝歌这一串动作又快又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着茶拿着点心,前倾着身体保持着讨好的动作,言笑晏晏地望着他。
一刹那丑奴又似是失神了,竟没有任何动作。当他终于从她手中接过点心的时候,手指已有些不受控制的微颤,“主子,你不必……我听。”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主子最近对自己有些怪,说不出来的有几分亲密,也说不出来的刻意地放低姿态,在他记忆里她一向是矜持又霸气的,说一不二,偶尔有些玩闹也是她主导着,哪有这种低声下气撒娇的时候。
是洛公子改变了她,还是楚少将军,又或者是……十三皇子?
他的心头,是五味杂陈的。
南宫珝歌细细地说着,丑奴却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她把笔塞进了他的手中,才恍然地回神。
她已然恢复了那个思密周全,举止威严的太女殿下,“替我传信给……”微一停顿,还是做出了决定,“楚弈珩,令楚少将军率部众来‘南映’亲迎我回‘烈焰’,让他即刻动身。”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一点头算是领受她的命令。
不料南宫珝歌却是一抬眉头,“写啊。”
丑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笔,南宫珝歌以眼神示意,桌子上墨、纸俱全,早已是准备妥当。
南宫珝歌混不在意似的,“平日里都是交代你,反正现在什么都有,你赶紧写,给我把鸽子放出去。”
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丑奴迟疑了瞬间,将笔交到了左手,随手写下几个小字。
南宫珝歌看着他的字,这字不算丑也不算优秀,普普通通算个板正,倒是符合丑奴武者的身份,“你是左撇子啊?”
“嗯。”他将字条细细卷好,打开窗户,口中发出一声哨音,一羽鸽子扇动着翅膀,扑啦啦地落在窗台上,丑奴麻利地将字条放入鸽子脚上的竹筒里,展开手,鸽子飞快地离去。
他关上窗户,回首间差点撞上身后的南宫珝歌,而南宫珝歌正用一双好奇的眸光看着他,轻轻开口:“我记得你用剑是右手,似乎并非左撇子啊。”
“呃。”他的身体一僵,才挤出两个字,“习惯。”
南宫珝歌哦了声,看上去也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门打开,送客的洛花莳已然回转,丑奴趁机行礼退下,南宫珝歌也没有更多的挽留与纠缠。
洛花莳上下打量着南宫珝歌,“你看上去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南宫珝歌苦笑,“你想象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至少,该是生气的。”
她幽幽一叹,“我是真的很生气。”
洛花莳垂下眼眸,“我知道,可你还是心软了。”
南宫珝歌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洛花莳叹了口气,“门外来报,十三皇子请求探望。”
南宫珝歌闭上眼睛,轻喟,“不见。”
这一个不见便是三日的休养,太女殿下闭门不出,当真是一个人都不见。
第94章 凤渊行的谋算
猎场寝宫中的凤青宁有些焦头烂额,原本不舒服的身体都没空发作了。因为此刻的她前朝后宫简直一团乱麻。
风予舒醒了,但体内余毒未消身体虚弱。深居简出的凤后,只是送来了一句话,行刺大皇女之罪,请凤青宁彻查到底。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也是议论纷纷,每天都有无数折子递到风青宁的面前,都是恳请她彻查风予舒被行刺一案的。
凤青宁一直认为,郭家韬光养晦多年,到郭潇这一代更是退出了政治的中心,可凤后的话送到她面前不过一个时辰,文官谏言就如雪片一样送到了她的案头上。
她也知道凤后这一次动怒了,不得不下令严查。可是所谓严查,怎么查?事情到了刑部,刑部尚书在调查过后差点选择告老还乡。
案子根本不难,从头到尾再简单不过。猎场围猎这桩事,便是凤青宁交给风予君的,无论是仪程还是防卫,除了风予君和她的亲信,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禁卫军还统归风予君,从风予舒遇刺的那一刻起,风予君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防护不利不是最大的罪,现在大家要求彻查的是那个陷阱是如何存在的,毕竟在禁卫军的巡视之下,那么大的陷阱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布置妥当,而这一切都在暗示着监守自盗的可能。
如今的风予君处在旋涡的中心,直觉得乌云压顶,内心气的快要炸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不但没立下功劳在凤青宁面前长脸,反而犯下如此大错,甚至街头巷尾已经开始有流言传播,说她为了夺位,对比她更加名正言顺的姐姐暗下毒手。
这么个罪名若是洗不掉,光一个猜测就足够让她一生都留下巨大的污点。为此,流云君没少在凤青宁面前闹腾,要凤青宁还自己女儿清白,事情一时间便这么僵住了。
风予君在她的府邸中等待发落,但凤青宁又迟迟不发落,于是不管是认定风予舒的朝臣,还是支持风予君的朝臣都不满了。整个朝堂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这还没够凤青宁头大的,“烈焰”忽然传来消息,太女殿下在“南映”受伤,“烈焰”帝君极为牵挂,特派楚弈珩率军前来迎接殿下护送回国。
这哪是接人啊,这分明就是威胁啊。凤青宁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处不处理风予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给“烈焰”一个交代。
南宫珝歌遇刺,凶手从容退去,就冲这一点,风予君又何止是护卫不利?想到这里,凤青宁看着面前形容憔悴的流云君,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朕下个旨,关她到大理寺一阵子,先消了太女殿下的怒气再说吧。”
“不行啊。”流云君直觉地叫出了声,“有了这个罪名,你让她将来在朝中如何服众?尤其是那群郭家门生,怕不是要借题发挥,予君地位本就不如予舒,再这么一来,您将来传位怕不是更加阻力重重。”
在流云君眼中,现在是争位的重要时刻,风予君身上绝不能有任何污点,但他这番话却让凤青宁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若惹怒‘烈焰’,两国交恶,我们连守住这个国家都难,眼下之际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住太女的心,你还想着争位?真是见识短浅。”
流云君呆住了,自己的女儿不是凤青宁最爱的女儿吗,也无数次暗示自己,“南映”未来的帝君会给风予君,怎么“烈焰”一封书信,一切都变了呢?
“皇上。”伺人悄悄进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十三皇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凤青宁正头大,有些不悦,“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