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她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言儿,墨予!!!”
  声音出口,很快就碎散在冷风中。
  她撑起身体,朝着门口爬去,腿用不了力,手指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用胳膊撑起身体,以胳膊肘为支点,一寸寸地朝着门口挪动。
  短短数步距离,她却爬了很久很久,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麻木,她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口中低低呜咽着:“你们在哪里?莫言……墨予……你们有没有听到?”
  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却越来越没有底气。
  终于,她爬到了门口。
  远远看去,原本莫言和任墨予的房间一片漆黑,透着一种荒凉的冰冷,她仿佛察觉到了没有人般,呆呆地望着,然后双手攀在门框处,似乎是想要努力站起来。
  但她的身体没有感觉,才刚刚直起半个身体,又大头朝外摔了出去,偏偏被门槛一挡,她的胸口重重地硌在门槛上,身体翻滚了出去。
  胸口疼的差点闭过气,但她却努力地想要爬起来,漆黑的夜色,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穷无尽的黑。
  她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鞋面,她惊喜地朝上摸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片冰凉的衣袍下摆,她死死的抓着这一片衣摆,低呼着:“言儿,墨予!”
  任清音看着地上狼狈的人,此刻的她只穿着单衣,瘦弱的身体只剩下骨头,抬着一双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奈何没有武功在身,她什么也看不到,脸上满是急切,额头上还肿着一个包,脸颊上依稀也有擦伤的痕迹。
  从她在房间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他就在门边了,但却没有进去,而是看着她起身,看着她摔下床,看着她爬到门口,又看着她抓住自己的衣袍,他的眼底,只有冷淡与漠然。
  南宫珝歌揪着那片衣袍,无声地松了口气,紧紧地将衣袍攥在手中,“是谁?太黑了,我看不到。”
  任清音俯下身体,声音温润而柔软,“是我。”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在这温柔的嗓音里猛地抱住了他,“大郎!”
  第315章 清音哥哥
  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脑袋用力地埋在他的怀中,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才能告诉自己她没有被抛弃般。
  任清音甚至能察觉到,自己指尖下的肌肤紧绷而颤抖。她在害怕,害怕自己被丢下,所以急切地叫喊,不顾一切地出门找人,所以此刻的她,已将他视为了唯一的依靠。
  “他们呢?”她的一双大眼睛,透着几分惊慌,朝着他身后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莫言和任墨予的身影。
  “他们为你找药去了。”任清音平静地回答,“这段时间我陪你。”
  她搂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又紧了紧,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快了——她在紧张。
  他是个医者,人可以欺骗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身体,即便表面再真,心跳、脉搏都会有变化。就在他抱起她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不动神色地触碰到了她的脉搏,他在试探她是否是真的害怕。
  她是谁?“烈焰”心智过人的太女殿下南宫珝歌!他又是谁?害她落到这般田地的人!他不相信她会失忆,更不相信她会轻易认定了莫言和任墨予。
  他宁可恶意地揣度,她是不是故意隐藏了什么,暗中寻找机会。
  但是此刻南宫珝歌的脉搏,的确没有任何破绽和问题。而她那颤抖的身躯,也在告诉他,她真的将他当做了唯一的依靠。
  任清音抱着南宫珝歌走进房间,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没事了,有我在。”
  而她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用力地摇头,“大郎,不要走。”
  “不要叫我大郎。”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称呼委实听着有些怪异。
  她不解,几乎是立即反驳了,满脸的不赞同:“你不是我的大夫君吗?不叫大郎叫什么?”
  “任清音。”从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要和她保持距离的,他不习惯她太过烙印式的称呼。
  “我不。”她倔强地摇头。
  他不说话,只是将衣角从她的手心中拽了出来,转身欲走。
  她猛地一扑,又一次扯到了他的衣袍,身体被带着差点摔了下来也顾不得,“清音。”
  他皱眉,“任清音。”
  南宫珝歌又皱眉了,那双眼睛里分明写着:就差一个字,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他再度作势要走,她就像挂在了他身上般,被拽着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也不肯撒手,“清音……哥哥……”
  她还是没有依他的意思,可他却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是那两个可怜巴巴又委屈兮兮的哥哥字眼吗?
  她穿的本就单薄,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衣衫早已凌乱,这猛地一扑一带,宽松的衣衫从肩头滑下,直拽到了手肘,就这么松松垮垮挂着。
  任清音的眼神落在她的肩头,视线滑向她手肘,俯身将她的衣衫重新拢回身上,口中却是无比温柔,“好,我不走。”
  说罢,他便在床边优雅坐下,为她盖好被褥。从头至尾,他所有的动作都那么温柔,仿佛世间最体贴的夫君,可若是莫言或者任墨予这种熟悉他的人在便会知道,他即便眼神落在南宫珝歌衣衫不整的身体上时,眼底也未曾有半点悸动。
  南宫珝歌却不知道,她只是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的脑袋贴在他的身侧,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体温,这种真实的触感,让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任清音始终低头看着她,在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后,将衣袍从她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翌日的清晨,风雪初停,难得露出了灿烂的阳光,虽然温度依然低,这暖暖的阳光却让人心情极好。
  南宫珝歌睁开眼睛,听到门口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依稀是锯木头订钉子的声音,她艰难地爬起身,试图和昨日一样,爬到凳子上,再挪到门前。
  就在她摆弄凳子的时候,门却很快打开,任清音推着一个轮椅走到了床边,看到任清音,她顿时有些开心,“大……呃……清音哥哥。”
  他将轮椅放到她的面前,“我为你做了个轮椅,把门槛也锯了,你以后出入会更方便些。”
  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一个完美到极致的夫君。
  南宫珝歌眼睛停在他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痴痴的神态。朝着他伸出手,“抱。”
  他将她抱上了轮椅,体贴地为她裹好衣衫,这才推着她走出了门外。果不其然,所有的门槛,路上的沟沟缝缝都被处理过了,可见他用了心思,“以后你要去哪里,都很方便。”他不经意地说着,“便是在这里无聊了,想要去上次那个树林里也可以,路我都检查过了,轮椅可以通行。”
  一边说,他一边观察着南宫珝歌的神色,但他只能看到一个耷拉着的脑袋,似乎有些没精打采。
  他的手指贴上她的额头,“怎么了,昨夜吹风不舒服,还是早起没精神。”
  她轻轻地摇了下头,顺着他的手抬起了头,眼神有些落寞,“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或者被迫嫁给我的?”
  他心头一凛,“为何这么问?”
  他多年来习惯掩饰内心,没有人能轻易看穿他的心思,为何却被她一语道破?还是说,太女殿下那与生俱来的敏锐并未消失?
  南宫珝歌吸了吸鼻子,“你给我做轮椅,难道不是因为不想抱我吗?所以,你应该是不喜欢我的,既然不喜欢我,那肯定就是被迫嫁给我的。”
  这……任清音又一次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简直想的太多了。
  “没有,只是不愿昨夜的事再发生,想方便你。”
  她脸上的沉闷这才慢慢地褪去,“所以,清音哥哥是喜欢我的?”
  他微笑颔首,仿佛是回应,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却已是开心地难以自已,上下抚摸着轮椅,欢喜写满脸庞,“清音哥哥,你对我真好。”
  “不要叫我哥哥。”没来由的,他并不喜欢她用这两个字叫他。
  他想要妹妹,所以内心深处,这两个字是极亲密的,也是他极渴望的,不论是哪家的女儿这般叫他,他都会多几分另眼相看,唯独……这个与他有着仇怨的女人,不适合用这两个字叫他。
  她眼睛一亮,“你愿意让我叫清音或者大郎了?”
  任清音这么多年与人相处,一向是他主导与人的距离和关系,这么脑子不好用还扯不清楚的人,她还是第一个。
  他的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在面对她的时候,似乎一点用都没有,她对他的温柔体贴表象是完全感知不到的,她脑子里只关心称呼、还有……
  这一夜,吱吱呀呀的轮椅声中,她带着悲伤的表情进了他的房间,一脸的泫然欲泣,“清音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或者被迫嫁给我?”
  怎么又是这句话?
  任清音脸上习惯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好容易才让自己以最温柔的语调回应她,“为何又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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