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这件事你没有告诉莫言,也没有告诉任墨予,可见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知情的。所以你为了蛊母,与言麟之达成了交易。”
“那又如何?”任清音反问,“无论我的理由是什么,我的苦衷是什么,我对你下手是事实,你倒不必为我开脱。”
南宫珝歌差点被他气笑了,明明是她来追债,怎么倒变成了她为他找借口,他在往死里锤铁证?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恢复记忆的?”这是南宫珝歌非常想知道的答案,因为有些事,她想要印证。
任清音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你先告诉我,你是何时恢复的记忆?”
南宫珝歌沉默了,在思量再三之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十六那日。”
十五月圆,他们之间情难自禁,失控了。
她方才的迟疑,便是不想将记忆,带回到那时。
当她躺在他的身边,鼻端萦绕着他所有的气息,还有情浓之后残留的余韵未消,那斑斑驳驳的记忆,就那么一点一滴流淌在了脑海里。
那时,情境不对,身份不对,她伤势未愈,自是不会承认,所以隐瞒下了一切。
任清音嘴角扯了下,仿佛想到了什么,“所以,幻灵芝是你故意打翻,故意给我服下的?就是为了捉弄我?”
“算吧。”她的确是故意的,既有捉弄之心,也想要知道,内心强大如任清音,会有什么样的心魔。
房中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幻灵芝带来的那个后果。
她知道了他的心魔,他也知道她知道了他的心魔。
但两人不约而同地又要面对另外一个不能诉诸于口的秘密:彼时的南宫珝歌,若要不引他怀疑地拒绝再次春风一度,一定可以做到,但她没有。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察觉我或许恢复了吗?”问这句话的时候,南宫珝歌盯着任清音的眼睛,她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你嫌弃我不会做菜,不会打鱼,不会抓鸟的时候。”任清音缓缓开口,“你为了不露破绽,情绪百变,让我无法捉摸。但恰恰是因为无法捉摸,不该是个纯真的少女该有的脾性。”
他没有说谎,这一点,他们又同样很清楚。
正因为清楚,不能诉诸于口的秘密,又多了一个:那日,她故意逗弄他,以药为借口吻了他。而他,第三度失控。多疑冷静的任清音,在已经起疑心的情况下,也有一万种方法控制自己,可他也没有。
他们两个人,曾经放纵的那一点心思,都在这一次对话中,揭露无疑。
“既然起疑,何必救我?”
“欠你的,还你。我任清音算账清楚。”
“既知我会讨债,为何施针之后不撤手,由我吸你真气?”她终于承认了,吸取他真气是故意的。
他莞尔,“你既是讨债,便该给点利息,你才能觉得不亏。”他也终于承认,不撤手,甚至服药激发潜能给她吸,也是故意的。
他想知道她会不会主动撤。而他,得到了答案。她生气了,所以暴怒之下将他弹开。生气背后,是他真正想要看到的东西。但他的赌气,依稀也让她看到了太多。
这一场博弈,他们都露了破绽,谁都不是赢家。
“所以,你我之间,算是两清了吗?”她问他。
他点头,“清了。”
“所以?”南宫珝歌扬眉,等待着。
任清音缓缓开口,“桥归桥,路归路。你我之后,不过陌路。”
他回答的不算快,却平静。显然已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南宫珝歌颔首,“好。”
不带任何情绪起身,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容,平静,淡然,这就是南宫珝歌。
沉稳,周全,冷静,这就是任清音。
门板阖上,隔绝往事不复再提。那些缠绵过的记忆,就象这阖上的门板声,慢慢地消散,融化在了空气里。
第338章 重逢与告别
当南宫珝歌走出门的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脸上,有迟疑的,有惊喜的,有急切的,还有复杂的。
南宫珝歌吐出一口气,面对着眼前的众人,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自信,阳光,强大而温暖的笑容。
她耳边,听到秦慕容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是放下了心头沉积已久的大石的声音,否则慕容不会失态。
身边人影一闪,已经被人扯住了衣袖,她侧脸看去,望进一双带着复杂情绪的蓝色眼眸里。
他嘴唇紧紧抿着,眼眸里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喜悦、几分忐忑、几分责难,最终嗫嚅着,低低地说了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瞒着,是觉得他不值得,还是不相信他,或者压根就是想要放弃他?
南宫珝歌的视线下移,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他只是两只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衣角,就这么一个动作,南宫珝歌的心头便是一叹。
他在害怕,但他不敢勉强,就连拉她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她反手,轻轻握住了那个捏着衣角的手。就这么一个轻巧的动作,她明显看到了他眼底爆发出的灿烂光芒。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那眼中的委屈之色更浓了,瘪了瘪嘴仿佛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了回去。
南宫珝歌的确心有愧疚,和任清音的心机、莫言的两难比起来,任墨予才是最纯粹的,她甚至对莫言都挑明了,却独独瞒了任墨予。多少是有点对不起他的。
可任墨予的委屈,很快又从眼底消散了,回应给她大大的笑容,“没关系,你有苦衷,告诉我我瞒不住事,所以你不说是对的。”
他不仅很快理解了,更快的是释然了。他没有心机不会隐藏,他的释然就是释然,从眼底到脸上都是满满的开心,只因为她会对他说抱歉,只因为他知道她有苦衷。
他是神族被娇宠长大的孩子,任清音和莫言都把他捧在手心里,本该是肆意而骄纵的,可他偏生是这般的坦率和诚恳,如何让人不心疼。
他越是这般不介怀,她越是心有愧疚。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就在她的手刚碰上任墨予的脸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女子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呵。”
南宫珝歌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秦慕容叉着腰,身体扭得跟条蛇似的靠在墙边,懒懒地挑着眉眼,嘴角噙着一丝冷意,瞪着南宫珝歌。
南宫珝歌十分相信,她的手要是敢摸上任墨予的脸,下一刻秦慕容的嘲讽就会喷勃而出,刺得她体无完肤。
那手最终没有摸上任墨予的脸,而是垂落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算是安抚了下他,这才举步走向秦慕容。
她停在秦慕容的面前,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红唇一掀,“怎么这么狼狈?”
眼前的秦慕容虽然一身华丽,但却难掩脸上的憔悴,身形看上去又更纤细了些许,本就高挑的身子,这下彻底变得更瘦了,眼睛下两个乌青的颜色,也不知是多久没睡好了。衣裙的下摆还沾着好些泥土。对于一贯爱美要漂亮到死的秦侍郎而言,这不是狼狈又是什么。
她的问话得到了两枚白眼的回应,秦慕容转过脸,一副“老娘不想见到你”的模样。
“慕容。”她低声开口,“辛苦你了。”
秦慕容依然不肯转回脸,嘴角拉得都快垮到下巴了。
“真不理我?”南宫珝歌带着笑意,“那我走了啊。”
眼见着秦慕容不肯转回脸,她也是真的抬起步子,就准备往前走,才转了半个身子,一双手从身后伸来,直接把她抱进了怀里。
慕容本就比珝歌高出不少,这么一抱倒像是把她困在怀里了,耳边是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个没良心的。”
南宫珝歌苦笑,“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管,你赔。”秦慕容不依不饶。
“好,我赔。但是,赔什么?”南宫珝歌了解秦慕容的性格,只好先哄了再说。
秦慕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回去再说。”
此刻南宫珝歌的头顶,投落一片阴影,是安浥尘走到了她的身边,南宫珝歌心头一抽。
若论憔悴,安浥尘远比秦慕容要憔悴的多,不是容貌上的,而是心力交瘁殚精竭虑的憔悴,尽管他努力装做没事人一样,却掩盖不住精力透支的模样。
心,好疼。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些日子以来,花莳、十三、君辞、弈珩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她的父后母皇。
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先解决眼前的事。”安浥尘只是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仿佛还是那雪山白莲的高洁模样,只有她知道,他身上早已没有了孤清和冷寂,那无风自动的衣摆,是他在努力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