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与众人看到的不同的是,秦慕容在举起簪子的瞬间迟疑了。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在阻止着他、拉扯着他,秦慕容的神色痛苦而挣扎。
  南宫珝歌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因为秦慕容眼中的疯狂和迷离绝对不正常。她以最快的速度制住了秦慕容,而秦慕容也仿佛在内心的拉扯中,回归了理智。
  他用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他不对劲,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告诉他,杀了南宫珝歌,夺走圣器。
  他的眼神让南宫珝歌想起了曾经熟悉的一幕,那是任墨予失去神智后的模样。
  原来这才是秦慕容的桃花劫,也属于这一次黑山之行的桃花劫,缘自言麟之,落于她南宫珝歌。
  南宫珝歌当即以神血探查了秦慕容的筋脉,却一无所获。惆怅之际她想起了任清音。那时的任清音查出任墨予体内有蛊,那会不会……
  很快,南宫珝歌就在秦慕容丹田里找到了一个隐藏到几乎被人忽略的所在,那种不属于筋脉气血的诡异异动,让她猜测就是言麟之下的蛊。
  可那蛊是什么时候下的?别说南宫珝歌,就是秦慕容也不知道。
  两人在核对之下,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就是南宫珝歌攻打“惊干”的时候,秦慕容曾经去“东来”刺探动态,并且晚归了。
  这件事隐藏在秦慕容十五月圆异变,刻意隐瞒行迹之下,完全无人察觉出异样。可就连秦慕容也想不起,自己在“东来”失踪的那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秦慕容决定大胆尝试一把,他要南宫珝歌侵入他神识之中,替他找到答案。
  这个做法无疑十分危险,甚至可以说赌上了秦慕容的性命,因为他们不知道言麟之到底下的是什么咒,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反噬。但秦慕容坚持,对于他这种骄傲的人而言,心智为人掌控,生不如死。更何况他还对自己心爱的人起了杀心,若是言麟之在场,只怕秦慕容会瞬间暴起,同归于尽也要杀了对方。
  南宫珝歌知道秦慕容表面张扬风流,内心却极认死理,在情感上甚至偏执,若他喜欢,便是付出性命的喜欢,若是憎恨,他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权衡之下,她还是顺从了秦慕容。
  她告诉秦慕容,让他时刻保持着稳定的心神,不惊动体内的那个蛊。随后以魔气侵入了秦慕容的心智当中。
  她极度庆幸自己与秦慕容已有了夫妻之实,魔气之间的血脉吸引,让这原本凶险的做法多了一丝生机,更令她没有想到的就是秦慕容真的做到了稳定心神,即便疼痛已让他冷汗涔涔,他的身体里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绝不能惊扰蛊毒,接受着南宫珝歌的进入他的神识之中。
  当南宫珝歌找到那一点封印之处的时候,他甚至告诉南宫珝歌,以魔气强行冲开封印。
  南宫珝歌至今仍记得,秦慕容双目通红面色苍白,强忍着痛苦,咬牙说出话时的模样。她不忍心,也不敢赌。
  但秦慕容说了一句话,他宁可死在她手中,也不要被人控制一辈子。
  这让她想起了梦境里的秦慕容,那个被言麟之囚困了将近二十年的慕容,那种无力而悲哀的感觉。她不要慕容再承受一次。
  南宫珝歌强行突破了封印,那痛苦的过程几乎让秦慕容昏厥过去,但他体内始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坚持,让他突破封印。
  直到封印突破,他们才知道,原来秦慕容前往“东来”刺探军情的时候,被言麟之发现了,而言麟之在抓到秦慕容之后,不仅没有伤害她,而是选择给她下了情蛊,想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同时她封印了他的记忆,并且施下了咒术,让秦慕容在南宫珝歌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对南宫珝歌下手。
  有了双重的保护,他才将秦慕容放了回来。
  直到那个时候,桃花劫的卦象才彻底明了。南宫珝歌不得不感慨,有些命定之事,即便提前知道了,也未必能趋吉避凶,因为那是既定的命运。
  但秦慕容不信命,他深知情蛊只有言麟之能解,要么同生共死,要么趁言麟之虚弱的时候抓了他强行逼出蛊。他决定回到言麟之身边欺骗他,伺机而动。
  他有了珝歌,他必须为珝歌活着,解蛊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南宫珝歌知道危险,却决定与他一起赌一次,所以她抓着他的手,将簪子捅进了自己的心窝里,她用自己的命运与秦慕容绑定在一起,解秦慕容的桃花劫。
  而这一场赌局,她赌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魔气,还有圣器,还有“魔族之境”和魔族族长的身份。
  她相信,当簪子捅进自己身体里的那一瞬间,慕容痛苦而扭曲的神色之下,情蛊对他再也不会有任何控制。
  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真正的情感。
  “我知道在我受到重创的时候,会让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感知到。”她神色有些复杂,“在入黑山之前,我曾送信回京,发生任何意外都让他们不要担心。君辞身边有浥尘解释一切,应当不会出问题。”
  她唯一漏算的,是任清音。
  任清音嘴角抽起一抹冷笑,“你认为我不会去救你,是吗?”
  第393章 和你比起来,它无关紧要
  这声质问,让南宫珝歌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
  便是片刻的沉默,任清音的眼神又冷了不少,再度追问了一句,“还是你完全就没想起来?”
  没想起他也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没想起他这个人的存在也能感知到她的危险。
  南宫珝歌迟疑了片刻,才缓缓道:“没忘。”
  他的面色有一瞬间的舒缓。
  “但我的确认为你不会来。”
  还没平和下来的表情,又不太好了,甚至比刚才更冷。
  没想到和想到了却认为他不会来,后者更让人生气不是?
  她觉得他不会来!?她好歹也是老二和老六的心上人,他便是为了兄弟,也不可能不来。
  他思绪飘散的时候,南宫珝歌正在为他斟茶,直到小茶壶放下,她才悠悠地开口,“是我口误。准确地说,是我判定你赶不及来。”
  “此话怎讲?”
  “我不知道你在大漠边境还有药谷,以为只有‘南映’边境那座岛才是你的居所,就算你感知到了什么,应当也是赶不及的,所以我说你不会来。毕竟我死不了,你也是能感知到的。”
  南宫珝歌多情,任清音这样的男人她碰过,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以她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又怎么会刻意遗漏任清音。唯一的解释就是特意通知尴尬、千里迢迢又没必要,等任清音察觉到了她没死,自然也知道不必告知那二位。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任清音就在大漠边,以他们的能力,还能轻易闯过魔族的结界,最终把她救了回来。
  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被她知道了那么大一个秘密。
  “所以,秦慕容是清醒的对吗?”任清音轻轻冷哼了声,“他方才的行为,是不是为了你?!”
  故意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秘密,故意让南宫珝歌知道他……
  南宫珝歌更加尴尬了,表情十分纠结,“有些事你藏的实在太好了,慕容之前定然不知情,才有那样的意外出现。但他的确是为了我,我难辞其咎。”
  秦慕容带着言麟之夺圣器,依照南宫珝歌的计划,这圣器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交到秦慕容手中。所以她刻意留下了三兄弟,只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但她又一次错估了任清音。
  秦慕容见机行事,在看到任清音三人出现的时候,也是瞬间判断了局势,才挟持了任清音,却无意中察觉了他的秘密。在秦慕容心中,没有人比南宫珝歌更重要,她的任何一点小事,秦慕容都不会隐瞒。
  他的心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猜透了任清音必然会隐瞒,而他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南宫珝歌,只能选择众目睽睽之下将话说出。
  刺激任清音对他出手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件事必须让南宫珝歌知道。
  “秦慕容是你什么人?”
  “我男人。”南宫珝歌大大方方承认,“你应该猜出来了。”
  “所以他的账跟你算。”
  “好。”
  她回答的那么自然,不带半点迟疑和犹豫,不知为何他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大约是方才斗阵法又动了真气,身体不适了吧。
  见他不说话了,南宫珝歌又一次起了身,“如果都问完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她还是没有任何问他话的意思,任清音不由地揣度,她就这么不在乎吗?大约是吧,不在乎的男人,是不是有个孩子其实不重要。
  不在乎他,所以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孩子,所以更不在乎他如何处置这个孩子,自始至终不问一句,已经是某种态度的表达了。
  南宫珝歌走出了门外。还很周到地顺手将他的房门带上,防止冷风侵入室内。
  任清音的视线不由转落到了窗外,腊梅开的正艳,一缕风吹过,花枝招展的。明明是那么美的风景,却在冷风吹入的时候,带来了一种清寒的凉意。吹上面庞,便是这满室的炭火,也暖不去那心头惴惴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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