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至此,还有三个人没说话。
凤渊行始终含笑,任清音怡然自得,莫言思虑再三,摇头中笃定地开口,“最多两个。”
他对小七太了解了,合欢若是想要猫逗耗子,那自是拉扯着玩弄,但若真是为了赢,他的狠也绝非常人能及。
凤渊行有些无奈,“你们就剩了一个给我,看来这一百两,是输定了。”
“那倒未必。”任清音挑眉,竖起一根手指,“我就赌一次吧,单方面一次就让言麟之气急败坏,无可奈何。”
一次!?
南宫珝歌有些忍不住,“你是不是对小七太有信心了。”
“不过一百两银子而已。”任清音失笑,“小赌怡情。”
此刻,“东来”京师
言麟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却始终挂在心头。手下早已经给了他汇报,那少年的确是“春风楼”里一名舞者的弟弟,虽天资绝色,奈何不良于行身体孱弱。在这种社会里,这样的男子,出身低贱也就罢了,既不能生养,也不会有人养在后院亵玩,与他言麟之简直是云泥之别。
可他就是惴惴不安,仿佛魔血的直觉,而所有的根源,来自于那夜秦慕容的一句话,那少年与他相似。
他的温柔,他的顺从,他在秦慕容面前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他记得秦慕容说的最多的,就是他有让人心疼的气质。
曾经的他就是靠着这我见犹怜,让言若凌为他卸下防备,让拓跋夏拜倒在身前,他太知道楚楚可怜这几个字的杀伤力。
而那个少年吸引秦慕容的,就是那份可怜吧?
他憋气却又无处撒气。他是个温柔大度的人,他不能跟一个卑贱的残疾少年争宠,那会失了他在秦慕容心中的形象。
秦慕容尊重他、爱他,对他以礼相待,甚至没有更多亲密的接触,说将一切推到新婚之夜,在这样的人面前,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疯狂的占有欲,疯狂的想要杀了所有接近她的男人的心思。
一下朝,他匆匆走入别院,询问着身边人的人,“秦姑娘呢?”
“出门采买了。”下人恭顺地回应。
言麟之瞬间站住了脚步,心头翻涌起不适的感觉。往内院走的脚步,转动了方向。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下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惶恐询问着。
“去找她。”他明明知道她身后跟着“血部”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向自己汇报,可他就是不放心。
他的脚步在街头匆匆而过,视线四下寻找着秦慕容的身影。
他不安,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不安。
“麟之!”女子温柔的嗓音响起在不远处,他抬头望去。她站在树下,手中拿着一个孩子玩的风车,风车滴溜溜地转出七彩之色,映衬着秦慕容的笑容,格外的浓艳。
她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的风车递给他,身上的披风也覆在了她的身上,“不是在府中等我吗?”
“想你了。”他低声呢喃。
“我本想寻些漂亮的首饰给你,才走到这儿又看到了风车,不知道为何就想买来送你。喜欢吗?”
他低下头,默默地点头。
她将披风拢住他的身体,“你累吗?要不要回府?”
“不。”他摇头,“我陪你。”
“好。”秦慕容一向宠着他,“我们沿着河岸走走,看看风景。”
正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了喧哗声。
河岸边,简陋的轮椅、孱弱的少年无助而仓皇。他抬起眼眸,仿佛在寻找着救援。那张容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言麟之的眼底。
第407章 谁比谁更装
在这一刻,言麟之的心头浮现起几个字,真品与赝品。
在被言若凌玩弄的那些年,他卑微地装着可怜,而每当他哀哀哭求的时候,言若凌就会在得意中放他一马,他知道这是男人博取女人心的利器,便将这份可怜伪装到了全身。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伪装。
而眼前这个少年一眼便可看出的孱弱,犹如春日乍暖时树叶上的薄冰,一碰便碎了,化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病弱之态,不仅没能削弱他惊世的美貌,反而让人从心底升起怜意,想要捧在手中呵护。
什么不良于行,什么卑贱出身,在这般的模样之下,只会让人觉得成全了他的完美,濒临破碎的极致动人的完美。
而且这个少年气息干净,瞬间便能让言麟之回想起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这种干净,仿佛天然就是来凸显他伪装的纯洁。
原来不是什么都可以时过境迁的,不是什么都可以遮掩的,天然的就是天然的,他言麟之装不来。
言麟之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秦慕容的袖子,争夺着秦慕容的注意力,他不要秦慕容看到那个人!
在他的动作之下,秦慕容立即侧首,完全没有在意那边的喧哗声,“麟之,怎么了?”
他强打笑容,“有些累了,我们回府好么?”
秦慕容点头,“好。”
他拉着她转身,不由轻轻松了口气,而同时心底升起了一股杀气,这个少年不能活着。
心念才起,身后忽然传来了“噗通”一声,伴随着人群更大的叫嚷,“有人落水了!”
人群的喧闹,最终还是让秦慕容回头了。
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言麟之清晰地看到,秦慕容的眼神变了,从惊讶到不信,从好奇到心疼,最终定格为愤怒。
愤怒!?
顺着秦慕容的眸光看去,言麟之这才发现,少年在河中载浮载沉,一头秀美的长发撒开,是惊心动魄的妖异。
河岸边翻倒着的轮椅旁,站定着几个人,正是他之前派去跟踪秦慕容的暗卫。而秦慕容的武功和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们的出身来历。
言麟之慌了,“慕容……”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秦慕容已经从他眼前失去了踪影,衣裙飘荡间,人影从水面掠过,手臂舒展中,拉住了少年纤细的胳膊。
人影从水中脱离,落入了秦慕容的臂弯中。
言麟之的眼眸一窒,与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秦慕容恪守礼仪,谨遵彼此的界限,从未有过亲昵的动作,她的怀抱他渴望过无数次,都被强行隐忍了下来,可今日,这个少年就这般的被她毫无顾忌地抱在了怀中。
他知道,她是救人之下的不得已,可他还是嫉妒地快要疯了。
秦慕容脚尖轻点水面,落回了言麟之的身边,带着怀中的人,和淋漓落落的水珠。
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在他们的脚边汇聚成一摊。
少年长发散开,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仿若濒死般。被水侵染过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更显少年身躯的纤细。
“放、放我下来。”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卑贱,不敢、不敢污了姑娘名节。”
言麟之又一次皱眉。
卑贱,这本是他最为忌讳的词,多少年来他在努力避讳让人察觉到自己的卑贱。而此刻这两个字却成了少年在秦慕容身上博取同情的武器。
少年挣扎着,秦慕容略一沉吟,便放下了他。
于礼,秦慕容丝毫没有任何过分的举止,这让言麟之又稍微放下了些心。
少年蜷缩着,紧紧抱着自己。风吹过,那纤细的身体又一次颤抖起来。让人无端地心怜。
秦慕容的视线从言麟之身后的披风上一扫而过,又收了回去。她没有开口,但言麟之瞬间心领神会,他体贴地将披风解下,递给了秦慕容。
秦慕容将披风递给少年,少年却又一次瑟缩了,一双明眸望着言麟之,满是畏惧,“不,不能。殿下的衣衫,我不能要。”
他认出了言麟之的身份,便下意识地后缩。
言麟之蹲下身体,将披风为少年盖上,在靠近少年的一瞬间,他嗅到了一缕淡雅的清香,是少年身上的味道。
这个味道……
言麟之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少年的眼眸,此刻那原本乖巧而可怜的双瞳里,是一闪而过揶揄,带着几分嘲弄,打量着言麟之。
这少年的视线很直接,直接到言麟之知道,他就是故意让自己看到他的眼神的,他甚至知道,对方的故意里是挑衅。
言麟之一愣,少年的眼神已然变得瑟缩,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冰白的指尖小心地捏着披风的一角,眼神却飘向了最初落水的地方。他的轮椅还翻倒在岸边。
少年默默地垂下头,瘦弱的肩膀透出一股无言的难过,他无助,却又不敢对旁人开口求助。
秦慕容什么也没说,沿着河岸边走向少年落水的地方,扶起了轮椅,推了回来。她甚至没有看一眼身边站着的那几名暗卫。
但言麟之就是知道,秦慕容心头有隐忍的怒火。
当轮椅被放在少年面前,少年撑起身体,摇摇摆摆地站起,又瘫软般地落在了轮椅上,口中低喃,“谢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