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杀气,顿时笼罩了整个偏厅。
  饶是韩羽朱多年从政,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太女府君身上弥漫的杀气,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府君,不可!”韩羽朱失声叫了出来,哪里还记得尊卑之礼。
  再看韩陈氏,何曾见过这般阵仗,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乡野出身,也敢叫嚣拿捏你的妻主,在本君面前还没有你嚣张的份。”君辞冷冷开口,“你欺辱我兄长多年,这口气我也不能平白咽下。”
  他眸光扫过韩羽朱,“韩大人,今日本君就给你一个选择,本君替你杀了这个绊脚石,你娶本君兄长为正夫,有了这层姻亲之缘,太女殿下自会保你将来平步青云,一世荣华。”
  韩陈氏全身冰凉,看着眼前的剑呆若木鸡,良久才憋出一句,“府君,您这是……”
  “仗势欺人是么?”君辞毫不在意,“韩陈氏,你不也是仗势欺我兄长吗?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
  韩陈氏这才发现,自己多年的倚仗,所谓的契约、所谓的身份,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什么都不是。
  韩羽朱望着君辞手中的剑,“不可,府君不可!”
  君辞眉眼一扫,“你不答应是么?”
  南宫珝歌悠然一笑,“韩大人虽然政绩不错,但我‘烈焰’也并不是非韩大人不可,有手段有能力的官员多如过江之鲫。你夫妻欺辱了我皇家的人,孤若没有点惩戒,无法对府君交代。”
  韩羽朱急了,“可您也不能枉杀无辜啊。”
  “他欺辱我兄长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兄长也无辜?”君辞手中的剑又紧了紧:“皇权天授,本君这叫替天行道。”
  韩羽朱额头上冷汗涔涔,而南宫珝歌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劝着,“韩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皇家愿意为你开方便之门,这杀夫之事孤替你办了,只要你点个头,从此便是皇亲国戚。”
  韩陈氏茫然地望着韩羽朱,似乎想要妻子为自己求情,可是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夫妻情意,不过都是他的强求而已,韩羽朱不爱自己。
  一个不爱的丈夫,换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加一条未来的平步青云之路,换做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韩陈氏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该怪谁?一切的一切,都因他当年一眼看上了韩羽朱,因为他的执念,因为他那一念之间的恶意。就怪不了恶有恶报了。
  噗通,身边似有人体跪地的声音,“殿下、府君,请恕韩羽朱无法答应。微臣与他成亲多年,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若要微臣为了仕途杀夫,请恕韩羽朱做不到。”
  韩陈氏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主,嘴唇颤抖,似是要说什么。
  南宫珝歌眉头一挑,“拒绝孤的提议?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知道。”她声音很轻,垂下了头。
  一生的抱负,就因为这个决定,也许就再也不能施展了。
  “韩大人。孤再提醒你一句,你若是护了这个,就要不了那个了。”南宫珝歌看着她面上的痛苦之色,再度火上浇油,“此生,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卫若了。”
  韩羽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她非耽于情爱之人,但也只对卫若动过心,说舍下,又如何舍得下。
  她紧紧地咬着唇,唇被被咬得沁出血色,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已然配不上卫若了,可若让她亲口说出放弃,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要卫若将来过的好,希望她能攀上高门做个正君,受尽宠爱。可这样的祝福,却太过锥心刺骨。
  “砰。”门猛地被推开,众人在声音中抬首。
  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卫若,额头上满是汗水,显然是急急赶来。
  他的视线停落在韩羽朱的身上,猛地冲入门,跪在了南宫珝歌和君辞的面前,“殿下、府君,卫若愿意离开韩大人,只是恳请二位,不要为难主君,也不要为难韩大人。”
  他视线依依不舍地看着韩羽朱,又很快强行收回了视线,“你们逼他杀夫,那卫若和当年逼他强娶之人又有什么差别?大人将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愧疚之中,且韩大人一心为民,持心公正。乃国家栋梁之材,不该为了卫若一人让国家失去一位好官。卫若恳请殿下和府君放了他们!”
  卫若重重地叩首,脑袋敲在地上,咚咚作响。
  韩羽朱和韩陈氏看着他,神色复杂。
  “卫若。”君辞轻声叹息着,“你若想要,本君能为你争来一切的。”
  “我不要了。”卫若坚定地回答。
  “可昨日你还告诉我,你爱韩大人,此生只想与韩大人在一起。”
  卫若苦笑着,慢慢摇了摇头,“正因为爱她,何忍她为难?云熹,我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不要为了我,伤害他人。”
  君辞轻叹,手中的剑落下,“好,我不杀他。也不为难韩大人了。”
  卫若松了口气,强露了一个笑容,冲着二人行了个礼,“今日之后,卫若与二位再无干系瓜葛。二位请回吧,卫若不便相送,就在这里祝大人他日名垂青史,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那笑容里,分明是藏着深深的难过。又仿佛怕他们看出,垂首默默地转身,避开了二人的视线。
  韩陈氏忽然有些愧疚,若是他善待卫若些,是不是府君就不会拆散卫若和妻主了,若是他当初没有将卫若赶下车,也许就不会惹怒府君和太女强势出手。若是他再宽容些,妻主与卫若就不是今日这般两难的境地了……
  南宫珝歌看着三人复杂的神色,唯恐天下不乱地又补了句,“对了,昨日我让府中太医给卫若瞧了瞧脉象,他好像有孕了。”
  “什么!?”
  三个人几乎是瞬间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南宫珝歌。
  就连卫若自己,都不敢相信地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昨日云熹说他气色不太好,让太医为他把脉,可并未告知他结果,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韩大人求了多年的孩子,他也求了多年的孩子……
  君辞却是面色不改,“兄长,我既应了你所有的要求,你也应我一次吧,这个孩子不能留。”
  卫若张了张嘴,他想要说留下孩子,可他才说弃了韩羽朱,从此再无瓜葛。他不能再出尔反尔,而且云熹也是在为他好。可若真的弃了孩子……
  卫若的眼眶里,不自觉地浮起了雾气,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笑着说出离开他的妻主,他这一辈子身如浮萍为人左右,早在卖身的那一刻,就没了血脉亲缘,这是世间唯一与他有牵系的人了。
  君辞的声音依然理智,却冰冷,“我会为你择一个高门贵府,到时候受尽恩宠,又何愁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兄长不必太难过,既已选择了路,就断得干干净净才好。”
  君辞的话语字字如刀,扎得何止是卫若的心。更是韩羽朱的心,那是她期盼了很久的孩子,更重要的是,那是她与卫若的孩子。她心爱人为她怀的孩子,可君辞的字字句句,都仿佛是在告诉她,不要再拖累卫若,不要再害了卫若。
  是的,她不能再拖累卫若了……
  她觉得嗓子很哑,很干,那一个个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字,犹如粗粝的石子,划过她的嗓子,留下疼痛而深刻的痕迹,“卫若,听、听府君的,为自己,奔、奔个好前程。”
  她握紧韩陈氏的手,猛地转头,大步离开。
  “不!”一道凄厉的嗓音猛地划过,却是韩陈氏甩开了她的手,忽然回转身跪在了南宫珝歌和君辞的面前,他声音急切,“我知道,殿下和太女是怕辱没了卫若,才让妻主做选择,我愿意让位,将正君之位让给卫若,只求殿下和府君让卫若回来,留下这个孩子。”
  他生怕二人不答应般,话语如倒豆子般急,“当年是我对不起卫若,我愿意为伺,从今往后我服侍他,赎我当初之罪。”
  卫若有些震惊,不敢相信一贯高高在上,冷漠凉薄的主君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主君……”
  韩陈氏冲着卫若摇了摇头,“当年是我威胁逼婚才让妻主娶了我,妻主多年待我,舍弃前途护我性命,已是有情有义。我那般待你,你却以德报怨救我,如今为他留下韩家血脉,成全你们的情意,我做个小伺又算什么?”
  韩陈氏冲着南宫珝歌和君辞重重叩首,“恳请二位成全!”
  南宫珝歌和君辞互相望着,眼神里传递着彼此的信息。
  而这短暂的无声,让韩陈氏越发急了,“若是觉得我不配,我也可以做通房,我、我只求二位让卫若回来!”
  君辞再度叹了口气,“本君的兄长,若是回去,必是要大礼相迎,抬入韩府。”
  韩陈氏生怕君辞反悔,忙不迭的点头,“必是八抬大轿相迎,正君礼制。”
  “卫若是本君兄长,韩大人既娶了本君兄长为正夫,就不好再纳他人了。”
  不等韩羽朱开口,韩陈氏再度点头,“卫若入门,我自愿被休、我做下人伺候妻主和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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