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君辞平静地望着他急切的眼神,“你不恨我以权势压你了?不恨卫若了?”
  韩陈氏看向卫若,原本清瘦而刻薄的面容上,却浮现了一丝笑意,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恨。”
  他的恨,源自对韩羽朱的执念,他知她不爱他,所以他想要更多,以至于心里多年的压抑而变得扭曲。更因此将恨意转嫁给了卫若。
  可韩羽朱以前程护了他,他的那点不满和执念,早已烟消云散。既没了不满,心便宽了,他想要为妻主留下卫若。
  “好,那卫若暂且留在太女府,韩大人回去准备准备,迎娶卫若过门吧。”君辞终于露出了笑容。
  南宫珝歌也笑了,“那孤就恭喜韩大人,从此双夫在侧,左拥右抱了。”
  三人又是一愣,韩陈氏不解,“双夫?不,我、我……”
  “噗嗤。”君辞笑出了声,“下堂是你自己说的,本君可没说,毕竟……”他嘴角露出调侃的神色,“本君可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韩陈氏的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神色,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在南宫珝歌的吩咐之下,卫若送二人出府。经历过了跌宕起伏的一个上午,三人都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相携离去的身影也格外的亲密。
  君辞看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由衷的微笑。南宫珝歌懒懒地靠在他的怀中,“君辞,这下可开心了?”
  君辞含笑点头。
  卫若是他的心结,他也早没了血脉亲缘,卫若或许是曾经过往里唯一的特殊,犹如娘家人一般的存在,他把所有对亲人的感情,都投射到了卫若的身上,自是想要为他筹谋最好的。
  君辞低头,看着怀中的南宫珝歌,不由紧了紧拥抱她的胳膊,“谢谢你,为我筹谋出了这个主意。”
  以太女府的能力,调查卫若与韩家的过往轻而易举。但是昨日的他在得知卫若有孕之后陷入了短暂的踌躇之中,他不能真的仗势欺人将卫若强嫁入韩家,也不能真的不顾卫若的感情拆散他们,可更不能放任卫若以那般的身份继续受欺压。是南宫珝歌看出了他的为难,为他出了这个馊点子,才有了如今这个结果。
  “那也得你配合的好,演得跟真的似的。”南宫珝歌笑得坏,眼中透着几分贼光,却是望着君辞的脸,流连忘返。
  仗势欺人的君辞,蛮不讲理的君辞,气场逼人的君辞,当真是魅力无限,让人心摇神荡,好想压在床笫间疼爱一番。
  君辞却依然陷在之前的情绪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卫若终于得偿所愿了,希望他从今往后能够平安顺遂,再无漂泊。”
  南宫珝歌抬头望他,看到他眼眸里的羡慕之色。
  羡慕?
  君辞不可能羡慕卫若与韩羽朱的感情,这点自负她南宫珝歌还是有的,那只能羡慕的是……
  “君辞想要孩子了?”她凑上他的耳边,轻柔地问了句。
  他没有任何血脉至亲在身边,骨子里还是向往着有血脉牵系的吧,他对孩子的渴望是深入骨髓的,他与挚爱之人的孩子,想起来便让人心中柔软,无限神往。
  君辞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展颜一笑,用力地拥紧了她,“不。”
  “不?”南宫珝歌愣了。
  “我的确会有一瞬间的羡慕,但我和他不一样。”君辞的笑容极致温柔,“珝歌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想要有孩子,不是因为他无依无靠才向往血脉牵系,而是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南宫珝歌的孩子。
  他最深刻的爱,都给了眼前这名女子。
  “可是我想要,想要一个君辞的孩子。”她眉眼带笑,望着他的眼底情意浓烈。
  她爱君辞,远胜过要一个君辞的孩子,但她知道君辞的生命里需要一个完美,而这个完美,只能用孩子来弥补。
  君辞双手抱起她,“殿下,今日还有朝务需要处理吗?”
  南宫珝歌心领神会,抬手环上他的颈,“没有朝务会比我的君辞更有魅力,我现在只想白那个日宣那个什么,不知道君辞能否达成我这个浪荡的愿望?”
  “妻主有命,莫敢不从!”他笑着抱起她,走向后院。
  第453章 安浥尘番外:前世(一)
  “二叔,让我继承家主之位吧?”少年站在长者面前,眸光清冷,额间一点殷红,添了些许艳色。本是谪仙不染红尘,就因为这一点颜色,多了几分俗世人气。
  他语调平淡,情绪漠然,唯有眼底的一点焦虑之色,出卖了他内心。“二叔,如今天象诡异,世间杀伐将起,安家不可一日无主。我身为安家少主,必须扛起这份责任。”
  他人听不出,安家二叔却明白,眼前少年的语气已是少有的坚决。
  “不可。”二叔下意识地拒绝,“你可知道你是安家最为看中的人,多年来我们安家再无你这种资质,你也是唯一可以冲破境界,堪破天道的人,若在此刻接掌安家,你未来必将为俗世所困,再无澄澈明透之心,也许永无冲破境界的可能了,二叔不能耽误你。”
  “二叔。”少年神色依然冷淡,却是少有地固执,“二叔,三年了,三年间我都没能冲破境界,始终停滞不前。”
  二叔是聪明人,如何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有人一朝悟道,有人终其一生都难有寸进,安浥尘固然是安家的不世奇才,但这最后一重境界的突破,需要的已不是功力,而是一个悟字。
  “若我悟不到,这所谓的天资又有何用?”明明是古井无波的语气,二叔却听出了些许的嘲弄意味,“让我接掌安家,也许还能在乱世中保全安家,也许……”他顿了顿,没有将话说出来。
  也许,当魔族族长决出的时候,他可以提前选择依附,为安家回归魔族之境谋得一点生机。
  安家借着最后一点魔族的灵力,努力窥探天道,不就是想要趋吉避凶,躲过灭族之灾,重归魔族之境么。他们没有能力竞争族长之位,只想卑微地活着,谁能在族长竞争中胜出,谁就是他们的主人。
  在这种时候安浥尘选择想要入世……
  二叔眉头轻拧,“你告诉我,你看出了什么?”
  安浥尘沉默,不语。
  二叔明白,他们这些天资不够的,顶多看看面相,推推八字,合个姻缘倒是不在话下,至多也就测个凶吉,比江湖术士强不到哪里去。而安浥尘不同,他修习的是正统的数术,窥的是天道,他能看到的东西远非他们所能及。但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必遭反噬,加之安浥尘的性格,也不会说。
  安浥尘依旧沉默,但在二叔询问出口的瞬间,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眼底划过一丝挣扎,是无法抉择的挣扎。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声,僵硬着身体对二叔行了个礼,转身踏出了门外。
  安浥尘居住在后山,幽深的山间一间茅屋,屋内陈设虽然简单,却有种出尘的安宁之感,桌子上燃着香,一缕袅袅的烟气从香上升腾而起。
  此刻本该是安浥尘打坐修行的时间,但他却站在屋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水臼,水臼里倒映着月色,还有星空的图案,仿佛将整个夜空都映在了其中,幽远而美丽。
  但安浥尘的眼前,却是一片血红,猩红的血液染满了护城河,火光直冲天际,无数的哀嚎与厮杀声,疯狂奔逃的人倒在马蹄与刀光之下。耳边是女子张扬的声音,“我魔族奉天之命统领天下,所有不从者,杀!”
  红色染上安浥尘的眼底,他无意识地抱着头,想要按住那种胀痛之感,俊美的容颜已有些扭曲,逐渐的,他的七窍中缓缓流下鲜血,在白色的衣衫上染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
  忽然,他的口中猛地喷出一篷血,星星点点洒落在面前的石臼里,那原本平静的画面猛地被打破,不见明亮的月光,不见繁杂星光。
  安浥尘的身体瞬间跌坐在地,眼底的神智渐渐回归,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内腑中阵阵钝痛,让他一时间竟起不了身。
  就算是最厉害的术士,一生窥探天机的次数也有限,可他,已经连续整整十日推演天象了。这十日里,他看到“东来”的崛起,看到“南映”“北幽”“烈焰”的覆灭,看到连年不断的征战中,百姓生灵涂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不断地推演,结果他越看越多,越看越触目惊心,而他的身体也在被强大的天道反噬着,方才若不是血打乱了水面,他只怕还深陷其中难以回神。
  怎么会这样?
  安浥尘呆呆地趴在地上,内心的痛楚远大过内腑的伤,魔族的复兴就是统御人间吗?可他在安家流传的书籍里得到的,明明是魔族是来守护人间的啊。
  他修的本是无情道,按理说不会为寻常情感所左右,但那是人间疾苦,那是千万人的业火,他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可他更知道,他该顺应天意,如果天意让魔族复兴,他必须无动于衷。
  无情道,为什么他就不能达到无情道的境界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