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来……”
“回来!”
西川雾音冷目喝道,她的面容微微抽搐扭曲,在某一瞬间竟与那四眼怨灵相重合,“我不许你碰她的牌位。”
可怖非人的怪物,怎么有资格触碰她母亲的灵牌?
这是第一次,在短暂地僵持后,铺天盖地的黑影缓慢地缩回了她的脚下,合室内将灭要灭的蜡烛也重新平稳下来。
西川雾音却有些发晕。
她低头看自己的脚下,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变得细长,带着烈焰,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人。
宽大有力的手攥住她的手臂将她牢牢扶住:“没事吧?”
西川雾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一回头,惊讶:“杰?!”
夏油杰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合室内站在那数百牌位间的男人:“那个手环呢?”
双手交合在一起,宽大的袖口拢在身前,产屋敷曜哉微微叹气:“我说了,堵不如疏。诅咒是不可能永远被压在她的身体里的。”
夏油杰愤怒起来:“那你就让她变成怨灵吗?!”
西川雾音微怔,仰头去看身后的男生,只看到他绷紧的下颚和垂下来的黑发。
她还没有见过杰这么生气过呢……啊不,上一次他与五条吵架时也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夏油杰眉眼如刀锋凛冽,深紫色的眼睛里映着满地的烛光,就像是在他的眼睛里也掀起了一场巨大的火浪:“你看不到咒灵对吧?”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重复了一遍:“你看不到咒灵。”
直到踏进这座宅邸,见到这位在同期嘴中评价颇高的家主,他才明白为什么同期会说“产屋敷不是咒术世家”。
咒,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
目前所知咒灵是由人身上的负面情绪所产生,也就说咒是源自人体内。
那么倒推的话,每个人都应该是一个拥有独立【咒】的物体。
有的人能够察觉到这些【咒】,可以成为咒术师或是走上歧路成为诅咒师,有的人察觉不到,于是终其一生都在扮演普通人。
而在这座宅邸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咒术师,包括这位产屋敷家主。
他们全部都是普通人。
他们看不到咒灵,唯一能看到的,竟然只有产屋敷制作出来的咒具【鎹鸦】。
合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最先出声的是产屋敷曜哉。
他在笑。
即使被一个外人发现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这件事,他仍然温温和的,笑着对西川雾音道:
“雾音,你的小朋友很敏锐。”
“我看不到咒灵。”产屋敷大人很坦然地看着夏油杰,“产屋敷家,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这曾是他的父亲,上一任产屋敷家主的憾事。
千年前因为鬼舞辻无惨,产屋敷背负了巨大的诅咒。为了延续血脉,他们与神官一族联姻,却仍然没有人能够活到30岁。
而今在无惨身死后,产屋敷族人虽然不会再被病痛折磨,可在咒灵盛行的时代,产屋敷一族却没有人能够看到那些怪物,也没有人拥有咒术。
【它还在……无惨……诅咒、诅咒还在产屋敷的身上……】父亲临终前紧紧攥着产屋敷曜哉的手。
是的,诅咒仍然笼罩在产屋敷一族的身上。
一直没有解除过。
当年因为一时失误,鬼之王仅存的血液被盗走,使得一群乌合之众横空出世,以【鬼舞辻】的名头再次祸乱人间。
上天为了惩罚他们,产屋敷一族近百年来,竟没有一个孩子能够看到那些可怖怪异、被命名为【咒灵】的生物,甚至连侍奉产屋敷一族的家仆也没有人有这样的力量。
【无惨】不死,这样的惩罚便会生生世世落在每一个产屋敷人身上。
因此找到无尽生,打碎咒具【无尽生】,早已经是每一代产屋敷族人的使命。
产屋敷曜哉看着被夏油杰护在身前的女孩,内心喟叹着,突然伸手从身旁的供奉桌上拿起了摆在【鬼杀队】三个大字前的,一把入了鞘的刀:“雾音,就是时隔百年鬼杀队重新现世的日轮刀。”
直指恶鬼,烈焰焚烧。
第34章
好像是同类?不确定,再看……
之前说过,从百年前鬼舞辻无惨死后,鬼之一族虽然覆灭,但是人心中的鬼尚在。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批想要成为鬼的人,千方百计从胜利后的产屋敷宅中,偷走了珠世小姐赠送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并用它制作成了一件咒具,名为【无尽生】。
据说只要将自己的血液滴到这件咒具中,混着水喝下去后,得到他们第一份血的咒灵,可以永远为他们所驱使。
于是他们将这件咒具的名字用作了组织的名字。
但是,无尽生……
这个词的本意是无穷无尽的活着,仅仅是驱使咒灵配不上这个名字。
驯服咒灵、支配咒灵、融合咒灵……这才是真正的无尽生。
就像是千年前由人变成鬼一样,这些人选择另辟蹊径,从咒灵下手。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与咒灵融合,就像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鬼舞辻无惨选中。
百年的时间,也不过寥寥数人入了无尽生的门槛,也就是这些人,组成了新的【十二鬼月】。
而其中最强的上弦之壹,那个名叫加茂秀明的男人,正是百年前从产屋敷宅邸偷走鬼舞辻无惨血液的人。
御三家中加茂家的嫡系。
可他没能逃出这座古老的旧宅,被飞来的长刀横穿锁骨钉在了柱子上,熊熊大火自他脚下升起。
产屋敷宅中,时至今日仍立着一根烧焦的杉木柱。
曾精挑细选,细心打磨,被当成一族荣辱的荣柱上,烈火灼烧后留下的黑灰爆裂的纹理抹去了这一千年来产屋敷一族的荣耀,也将人类的贪欲钉死在了这根烧杉木上。
可鬼舞辻无惨的血还是不翼而飞了。
因为加茂秀明根本没有死。
或者说,他死而复生了。
-
对于产屋敷的话,夏油杰不置可否,直接拉着西川雾音就往外走。
产屋敷大人并没有阻拦他们,只是用一种无奈又纵容的目光看着他们。
西川雾音落后男生半步。
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地攥住她的手腕,从她的视线能够看到凸起的青筋和努力克制着力度而僵硬的手指。
——直到此时他还在怕会抓疼她。
她不由地抬头去看夏油杰。
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的男生只一味地向前走着,散在肩上的黑发上下跃动,只能看到他抿紧的唇和绷紧的侧脸。
从树荫里掉下来的阳光摔在他身上,溅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他不停地穿过光与暗,像是童话里的骑士一样。
一直到穿过回廊,夏油杰的脚步才慢下来,然后停下。
先前喷涌而出的情绪重新被压平,他站在原地,扭过身来看向西川雾音,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又好脾气的男生:
“怎么没阻止我?”
也许是阳光太好了,这一路都没有发出过声音的西川雾音,迎着太阳,仔仔细细看着面前被风吹乱了额发的男生,吐露心声:
“因为我也想让杰带我走。”
说完,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了一下。
而原本还在笑着的夏油杰慢慢收拢起嘴角,深紫色的眼睛凝视着西川雾音,里面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情绪堆在一起,像是聚起一座高山。
他握住雾音手腕的手微微用力:“那我们回高专。现在就走。”
可西川雾音却摇摇头,伸手覆在夏油杰的手背上:“我不能走。你知道的。”
她嘴角还挂着浅笑,就好像刚刚的这一段路程,已经完成了她的心愿,让她满足又释然了:“我找到【无尽生】了。我想为爸爸妈妈报仇。杰会支持我的吧?”
夏油杰蠕动了一下唇,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半晌,才轻声道:“那我在这里等你,等这些结束了,我们再回去。”
可听到他话的女生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一下子掀下了眼睑,不敢再看他,犹豫着支吾:“我可能,我回不去了。”
像是在回应着她的话一般,她垂下的半张脸在某一瞬间虚幻起来,与缭绕着黑焰的四眼怪物相重合。
一半是女生年轻秀美的脸,一半是冷漠可怖的上下平行的两只眼睛,人与咒灵融合到一半的割裂画面让目睹这一幕的夏油杰心下一震。
然后那燎着火焰的怪物就消失了,只留下踌躇的女生悄悄偷看夏油杰的反应,但又怕在他的脸上看到厌恶的情绪,因为杰讨厌咒灵。
于是视线最后落到自己的脚上,对着灰一块白一块的小皮鞋发呆。
与她所想的可能会有的激动,或是憎恶不同,夏油杰冷静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