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26章
  霍去病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李敢上卫青府上闹事还刺伤了卫青,气得当时拔剑就要去砍李敢,还是赵破奴死命抱住他的腰把他紧紧拖住才作罢。
  霍去病进宫请刘彻裁夺此事。刘彻知道卫青压下这件事就是不想追究,他自然尊重卫青意愿,告诫霍去病听他舅舅的话,不许胡乱生事,等这阵风过去他会随便挑个错把李敢贬到边郡去。
  末了仍不放心,深知霍去病的臭脾气。嘴上答应,指不定心里在盘算别的。命王义给卫青传话要他这些日子盯着点儿霍去病。
  卫青借口想霍嬗了,要霍去病带霍嬗回府上小住,实则是看住霍去病不许他去找李敢挑事。
  霍去病表现一切如常,似乎真听进皇帝和舅舅的话。除了上朝,回衙署办公,就是待在长平侯府乖乖跟在卫青身边转悠。
  当然明里暗里挤兑李敢是免不了的,搞得李敢下朝见着骠骑将军都只敢绕道走。
  就在刘彻和卫青都以为他收敛脾性松了口气,岂料一年之后,霍去病在宫里主持的上林苑狩猎上直接一箭将李敢射杀。
  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的侍卫臣子,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瞒都瞒不住。
  刘彻听到侍卫禀报,头脑瞬间轰鸣,手指颤巍巍摸上呈上来的羽箭,箭杆上鲜明的霍字如一块巨石锤击脑后,震得他半晌说不出话。
  夕阳斜卧山峦,繁茂枝叶遮蔽天光,枝头跳跃的啾啾瓦雀似乎也感受到突来的沉寂,扑扑翅膀隐入林间。
  刘彻扶额,四方天旋地转,赤金乌履连连后退两步。
  “陛下!”王义伸手想要扶住皇帝,被挥袖挡开。
  审视一圈跪倒一片的官员,都深埋着头颤抖不止,不敢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表情。
  一边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名门之后。一边是璀璨熠熠,风头正盛的帝国将星。如何抉择,成为令刘彻举步维艰的难题。
  广袖下的手指一根根曲起,咯吱作响,接着紧握成拳。额头青筋凸起,沉默将气氛压抑作寒冰,只听刘彻叹了一声,无不惋惜道:“传旨,关内侯尽心为朕驱赶猎物,一时不察,竟被……一只鹿给挑死了!厚葬李敢,重抚李家,下去罢。”
  随侍的內朝官员待要说话,刘彻冷冷一扫,官员识相闭嘴,领命而退。
  刘彻深吸一气,挥手命守卫的侍卫尽数退下。待看不见人影,蓦地转身急行数步绕回,瞥一眼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不发一语的霍去病,再也抑制不住暴跳如雷,抬脚狠狠踹上霍去病心窝,把人踹翻在地。
  霍去病闭眼睁开,汗水不停流入眼眶涩得眼睛生疼,忍住胸腔一阵翻涌的剧痛,强撑身体继续跪正。见他倔强,刘彻气得眼都在喷火,折断羽箭忍不住去抽霍去病的背,狠狠甩了青年几耳光。
  刘彻咆哮:“你是有意在难为朕是吧!故意让朕难堪是吧!朕叫你忍着忍着,指望你做撑天的顶梁,你就如此心胸狭隘不成器!”
  霍去病毫不在乎,寒着脸与刘彻对吼,直言李敢意图行刺大将军,就该死!
  他丝毫不掩饰眸中的森然恨意,就是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他依旧会杀李敢!百次!千次!万次!
  刘彻猝然后退两步,被霍去病眼中的恨意惊到。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性子不受拘束,任性桀骜,但会有度。
  霍去病也一直表现得极有分寸,便是说话大胆,行事张扬,却是照着刘彻心意成长,叫皇帝愈加欣慰,爱如亲子。
  平阳公主曾断言皇帝虽厌恶江湖游侠,其实他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游侠,无羁无绊,天马行空。
  霍去病与他一样,放纵不羁,自由自在。皇帝宠他,透过他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
  他觉得霍去病一辈子都会按照他给他规划好的行事。却不想青年是只自由的鹰,只不过先前是青年自愿套上枷锁,把绳子的另一头交给皇帝和最亲的舅舅,为了他们,做一只锁住翅膀的鸟。
  可他有一日突然抛开压抑本性的枷锁,对所要做的事不再充满顾虑,是什么理由让他选择这样近乎自毁的方式也要达成目的?
  刘彻不知,霍去病也不会解释,他想要的就是激怒刘彻,通过皇帝的手为这起相互复仇的惨剧添上最后一笔。
  无上权力,青史留名,霍去病通通不在乎,他要的业已达到。
  拜别刘彻,等拜见卫青一面,他就没有遗憾了。
  皇帝遣他去朔方,他去。可皇帝终究放不下宠了十几年的孩子,没有剥夺他的官阶,给自己提前埋下另一个难解之局。
  三子为王。
  霍去病暗想书房案几上他事先写好的奏疏。留在长安也好,去朔方也罢,他唯一要带上的只有这卷费劲心力凝成的文字。
  什么舅舅家的白眼狼,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蠢货,睁大狗眼仔细看着,本少爷可是卫家的孩子!
  ……
  武德四年七月初九。
  天朗气清,金光穿透云层,朱雀大街青石洁净,道路两旁人头攒动。
  铿锵的马蹄自远处隆隆而来,好似天边擂响战鼓。
  百姓翘首以盼,屏息凝神,喉头咽下不自主上涌的唾沫,掩饰心中激越昂扬的情绪。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黄金甲胄折射璀璨的明光,端坐于战马上的年轻将军身披日耀,俊美清贵。薄唇噙住一抹极淡的微笑,明眸轻扫两侧,不动声色,浩气凛然。
  大唐秦王殿下率东征之师凯旋而归,身后二十五员战将及麾下数以万计的大军昂首挺胸踏上国都街道,接受四面八方的欢呼赞叹。
  李渊携百官立于阙楼之上,亲自迎接秦王归朝。
  双手背负于身后,皇帝挺直脊背,老练锐利的目光直射秦王。
  年轻的秦王感受到一道犀利的深炯目光,仰首与阙楼上的父亲对视,嘴角下意识上扬,自信满溢。
  李渊微眯双眼,如此热烈的气氛下,后背竟生起一股凉意,令他心下难安。
  二郎还这样年轻,短短几年里,已经为大唐打下大半江山。
  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高兴,甚至欣喜若狂。但作为皇帝,执掌天下,他又不得不忧虑,巨大的狂喜下是多少看不见的暗潮涌动。
  二郎的功绩越来越盛,要如何奖赏于他才能匹配他的战功?
  “秦王功高,王教所到之处,百姓皆听王教而不尊陛下敕命。他虽无储君之名,权力声望均已超过储君,长此以往,天下只知秦王而不知太子,更不知陛下,我大唐危矣。”
  裴寂的劝说与太子的欲言又止在热闹非凡中不停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李渊内心苦痛,都是亲生骨肉,叫他如何狠下心肠冷待。何况二郎为国家征战四方,淌过无数刀山血海才有大唐今日疆土,如此大功若是打压不封,又叫天下人如何看待?
  孩子,你给阿耶出了难题,倒叫阿耶如何去解?
  司马门前,身披黄金甲的秦王勒马而下,扬起身后紫金披风,单膝跪于李渊面前,执礼道:“参见陛下。”
  李渊面上喜悦,心似刀割,庄重又不失慈父爱怜地伸手托在秦王双臂下,“吾儿远征不易,大胜而归,创我朝不朽之功业,起来罢。”
  扶起李世民,温热的大手慈爱地抹去儿子光洁额头上凝着的一层薄汗,点头不住赞赏。
  “好!好样儿的!”
  “阿耶!”
  秦王双膝一曲跪在皇帝身前,头脸深埋在皇帝肚腹上,热泪浸透明黄柔软的衣料。
  “儿臣幸不辱命,能有今日之功业全仰仗父皇的鼎力支持。儿臣、儿臣好想阿耶……”
  双肩颤动,一见亲人的喜悦使他忍不住热泪盈眶。从擒住郑夏二王开始,李世民就在心中不断地猜想,父亲会不会因有他这个儿子而引以为傲?
  “好啦好啦,还有公卿大臣看着呢,你看你又哭了,要阿耶像小时候一样哄你是吧。”李渊微微弯腰,曲指一刮秦王挺直的鼻梁,逗得秦王破涕为笑。
  他让秦王重新上马,李世民依言乖乖重回马背,垂眸疑惑看向李渊,下一瞬双眸立时圆睁。
  “父、父皇……”秦王声音发颤,难以置信,松开缰绳就要滑下马来。
  李渊止住他,自己亲自执起缰绳,大声对群臣宣布:“朕要亲自为秦王牵马执缰,以彰他的不世之功!”
  庞大的队伍在皇帝的带领下缓缓转向太庙,坚硬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也踏响在李渊心头。他面颊抽动,阴霾在精明的双眼下隐藏到几不可见。
  宠极而衰,是他一力将自己的亲儿推上权力巅峰。现在,为了平衡,他又要不得不亲手悄无声息的剥夺他的骄傲荣光。
  孩子,原谅父亲,阿耶可以给你所能给你的一切,可为了大唐的千秋万世,唯独不能让你如愿的——
  是明堂上的皇位。
  第27章
  秦王率大军凯旋而归,由皇帝亲自牵马执缰,献俘获的王世充、窦建德及隋皇室的车驾、御物等战利品于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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