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渊为了表彰李世民的功绩,下令要为其专门建造一座别宫,取名「弘义宫」,由专人负责绘制宫殿图纸,择时择地修建。
秦王一战擒双王,至此声望达到极盛。对于该如何加封于他成为朝廷自皇帝而下,群臣头痛万分的难题。
对秦王封赏的圣旨迟迟不下,未免有心人议论,李渊为此专门设宴安抚李世民一番,言道此事需要再仔细斟酌讨论,二郎切莫多想。
李世民对此倒一点也不着急,李渊的意思他明白,封是肯定要封的,就是怎么封还没想好。老父亲都拉下脸来宽慰他,他自然不会表露出任何觉得被怠慢的不悦。
为了表示自己并无任何不满,李世民趁机向李渊请求休沐,能够随意离开长安。
他贵为亲王,如今时局复杂多变,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眼皮底下。何况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极其隐蔽,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拿去做文章,他自己的处境就会十分不利。
秦王可不会傻到将把柄往自己的政敌手上送,因此必须先得到皇帝的支持。
李渊以为李世民离京是想出去打猎,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脾性虽然不像他,爱好倒是随他,尤好打猎。
于是满口答应,还问李世民要不要新进贡的鹞鸟,老父亲可以割爱赐给他两只。
李世民闻言,一双澄澈的俊眸熠熠,笑眯眯的离席,跪坐到李渊脚旁执樽为父皇添酒。
见他乖巧的讨好,李渊暂时放下心中对儿子功高的芥蒂,大手揉揉李世民的头,笑呵呵的听儿子嘟哝他都这么大了,怎么父皇还当他是小孩子。
“嗯,前些日子当着众大臣的面向父皇撒娇的是哪个大人家呀,快快快请他进来,朕要好好瞧瞧鲜。”李渊故作惊诧,抬头往殿外望了望,似乎这样就能找出话中所说的人。
秦王羞赧,抬袖遮脸,顺便瞪了捂嘴偷笑的李渊身边的宫监一眼。
殿中笑声连绵,传到殿外与天上明月为伴。如此温馨的父子相处之夜,对于武德年间常年征战在外的李世民而言,已然弥足珍贵。
收到房玄龄派出去寻孙思邈的人传回的消息,李世民明面上领长孙无忌、高士廉、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离京前往九嵕山,中途秘密改道五台山。
孙思邈远游归来遇到携王知远亲笔信特地来寻的秦王属下。信中未提及来人身份,来人也对身份避而不谈。但言辞恳切,请求老先生多留在五台山时日,他家公子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孙思邈医者仁心,这样的人亲自上门,家中定是有人重疾缠身,加之对他礼遇有加,于情于理孙思邈都只能暂停远游,等候那人口中的贵人上门。
李世民来时风尘仆仆,日头毒辣,登山耗了几个时辰浑身是汗。因此特地请药庐的童子指明水井,打了一盆清水简单擦洗,换上一身干净衣袍,整理上下后才入内拜访。
孙思邈已经听童子讲过来者是一年轻公子,简朴的衣着难掩一身雍容贵气。
当时贵族都好熏香,那公子进门时,衣袍上附着的香气扑面而来,闻之旦觉不似平常香腻,反而清新淡雅。
公子举止有礼,言辞谦和文雅,孙思邈对人印象颇佳。只是当他问公子可有带病人来时,公子便支支吾吾言语不详,偏偏对病情描述十分清晰,仿佛是亲身经历。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孙思邈连病人都见不到,光凭听说怎么治,听到公子再三推辞,老先生不免有些生气,挥袖就要送客。
公子连忙起身,朝老先生恭敬一礼,轻咬下唇踌躇良久后,请童子关闭药庐房门,屋内只余他与孙思邈二人。
公子开口缓缓将来龙去脉道来,孙思邈初时惊讶不信。直到公子自手中取下信物才不得不信。
这种情况太过志怪,实在闻所未闻,难怪公子起初不肯说实情。
日落西山,碎星高挂夜空,药庐秉上烛火,随公子而来的其他几个人在小院里转了无数圈后摇头各自散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药庐的竹门开了,公子与精神矍铄的老者相携而出,一夜未睡,脸上并无半点疲倦,相反神采奕奕,好似松了口气。
孙思邈请公子去侧屋休息稍待,自己与童子钻入药房中,半日后捧出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并一叠药方。
“药与药方都在这,事在人为,此病只能维持,无法根治。那位公子的身体何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公子接过包袱,将药方封入信封贴身揣好,身后跟随的一中年先生立刻奉上一袋黄金。
公子执礼道:“晚辈在此谢过先生,情况紧急唯恐耽误,日后晚辈定将报答先生大恩。”
孙思邈辞谢黄金,童子在一旁噘嘴,他瞪了童子一眼。公子会心一笑,道老先生乃世外高人,黄白之物定然入不得眼。但请先生一定要收下诊金,以全他的这份心意,先生也好去造福周遭乡邻。
他已经这样说,孙思邈亦不好推辞,只得让童子收下。
公子再三感谢后携几名随从下山离去,挺拔的背影渐渐隐没至青松翠柏后。
孙思邈捋须赞叹,这样的俊杰,定非池中之物。举手投足的从容与天性中饱含的悲悯,让他浑身的凌厉锋芒都能化作柔软。
且他身为贵族,丝毫不盛气凌人,虽并未告知名姓,但在这乱世之中能有这等人物存在,当真是一大幸事。
李世民求得治霍去病绝脉之体的药与药方而归,激动的半宿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抬手看看昆仑玉指环,检查指环有无发光,他好能跟霍去病互换,最好霍去病能像上次一样直接神识被投过来。
一直到晨光熹微,他才终于忍不住浓浓倦意睡去,感觉到身边袭袭凉风,被冷醒才睁开眼。透过朦胧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苍白的清月和弥漫浓黑雾气的无止尽虚空。
这个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李世民撑臂半坐,呼啸的风凌乱长发。他用手遮眼半眯双眸,透过指间空隙,遥见白月中倏然出现一道黑影,那身影渐近,仿佛踏月而来。
一身鹤鹊暗云纹长袍,外罩嵌银黑氅,发丝入冠紧束。因下颌圆润而显得略有些稚气的俊美容颜毫无血色,上挑的星眸眼角含煞,却充满无法掩盖的倦怠。
他低低咳嗽着,抬手摁住胸口,饱满的额头热汗直下,薄唇轻勾,淡淡道:“真没想到你我还能在此处相见。”
李世民皱了皱眉盯着霍去病,没被他带偏。
“你脸色怎地这样差?”
霍去病微微撇头,哼笑自嘲,“没什么,只是没睡好罢了。”
“你能骗得过大将军,骗不了我。心口又疼了吧,你是绝脉之体,为何不早告知我!”李世民神情严肃,语气多有责怪。
“哦?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别的好说的。”苦苦隐瞒许久的事终是被人戳穿,霍去病若无其事道:“既然我们还能在这里相见,也不枉相识一场,临别之际,就对你道一声珍重吧。”
“喂,你什么意思?!”察觉到霍去病整个人透出古怪,再看他明显一副决绝的模样,傻子都猜得到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那边,不会是元狩六年了吧……”
“你又从书上看到了?”霍去病不答反问。
“你杀了李敢?”李世民不确定。
“别提那名字,我听着恶心。”这话倒答得快。
“哈……”李世民一怔,直接气笑了开。他握紧手中的指环,饱含怒气道:“这混账指环坏我大事!只要是你没经历过的,即便我说再多次到你耳中也是消音,这无法避免……”他顿了顿,切齿继续道:“可你也太急躁了,怎能如此冲动行事!你身为堂堂大司马骠骑将军,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愁对付不了一个李敢!为何、为何要……”李世民不解。
“用不着你说教我!”霍去病握拳忍耐良久,终是忍不住转头红着眼大吼一声,“我比谁都知道!权力再大有什么用,也敌不过从娘胎里带出的病!我就快死了!若是不在死前杀了李敢,我死不瞑目!”
“所以你就公然射杀李敢,让皇帝贬你去朔方,自己躲着等死。”李世民冷冷看着他,嘲讽道。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你趁早滚回你自己的身体去,免得我眼一闭牵连到你。”霍去病眼中浮现一抹讽刺,不在乎摆摆手。
长袍大氅无生气贴住被绝脉耗损太多的身体,身姿依旧高挑。但已不似初见时那样筋骨强健,瘦削的背脊昭示这具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见他对自身毫不在乎,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李世民气极,拳头一捏再捏,当即呛声,“霍小鹞,你一脸惨兮兮的来见我,偏偏嘴还比鸭子硬,你是故意来膈应我的是吧。”
霍去病一听,俊眉倒竖,当他闲吗专门来同他道别?还不是昆仑玉指环作怪,他眼一花就到了此处,竟然还被李世民反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