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便喝问:“你昔日事李建成,期间多起阴谋诡计皆由你而起。说,你为何挑拨我兄弟二人,害我与兄弟手足相残!”
  魏征一听笑了,这新太子有点好玩,明明就是他自己政变杀了兄弟,现在还要来怪他这一小小官吏挑唆。试问他魏征就是胆子本事再大,也大不过他李世民去。
  因而轻蔑瞧了李世民一眼,举止如常道:“如果前太子早听我一言,恐怕也就没有这场祸事了。”
  是,他的确曾谏言李建成杀掉李世民。但也十分不耻他们竟然会选择宫宴下毒这等明显又低劣的手段,因此愤而离开。李世民当时肯定是见他面色有异才起了提防之心,是他命不该绝。
  “你难道就不怕我下令杀了你?”
  “魏征曾对殿下说过,魏征要做良臣而非忠臣,殿下尽可要了魏征命去,魏征还要先谢过殿下,让魏征能够青史留名。”
  “他倒头头是道。”李世民气闷,瞪了魏征一眼。他本就无意杀魏征,不过是试探他罢了。见魏征不像一些人吓得两股战战一味表忠心,反而不卑不亢,毫无畏惧。
  他爱惜魏征才华,当下散了脸上怒容,松开紧皱的眉头,起身走下来亲手解开绑缚魏征的绳索。
  “先生之勇世民感佩,世民素来敬重先生才能,想要任先生为我东宫詹事主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魏征此生心愿就是推行王道,辅佐君主成就一番帝业,实话来说,谁当太子对他而言都一样,因而答应为李世民办事。
  李世民再得一人才,心中畅快,吩咐汪敬让后厨多准备饮食,他要与众臣一同用晚膳。
  此后两月有余,李世民接连颁下政令,将宫中鹰犬放生,免去各地进贡,裁撤冗官,整肃法令,朝廷一派欣欣向荣。
  新太子一心扑在政事上,已有皇帝之实却无皇帝之名。裴寂一直惴惴不安,李世民不动他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为了将功补过,便与封德彝等人商量日夜劝说李渊。终于在六月十六这日,李渊亲敕要给自己加上太上皇的尊号,欲禅位给太子李世民。
  武德九年八月初八,李渊亲自颁布制书,将皇位正式传给太子李世民。此举与九年前隋恭帝让位给他如出一辙,说是让位,实则都是被逼的,令人不禁感叹风水轮流转。
  李世民再三推辞,李渊坚决不肯答应。三请三让后,当月初九,李世民在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翌年改元「贞观」,从此开启华夏大地政治清明、经济文化繁荣,瑰丽绚烂的恢弘盛世局面。
  正文完
  第48章
  贞观元年六月,天子坐朝理政,面色不佳,暮气沉沉。
  魏征在下方口若悬河,李世民在上首以手支额昏昏欲睡。
  “陛下?陛下!”魏征提高了音调,李世民睁眼,强打精神摁住额角,尴尬道:“嗯,玄成说得不错,不错,但朕……”侧头握拳掩口小小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泌出泪道:“容朕思量后再议。”
  陛下刚刚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吧,魏征不满。见李世民挥手要退朝,起身欲劝谏李世民身为君王不可留恋后宫以至精神疲惫无心理政。却见李世民躲他似的步履飞快,一下连衣角也看不见。
  魏征逮不到人,见其余平时爱惯着皇帝的大臣们也是各个眉头紧锁如临大敌。的确,李世民这几日实在太过反常。不论是朝议还是私下议事尽皆状态不佳,一国之君怎可如此懈怠!
  魏征看不下去了,便朝众臣施了一礼道:“诸位同僚,依在下看,陛下这样不可。”
  房玄龄点头,李世民勤政爱民,手下官员自然纷纷效仿,他身为中书令更要遵圣意以国家大事为重。君王怠政他看在眼里,痛心万分,大业未成怎能不居安思危,这次打定主意也要同魏征一起劝谏皇帝。
  一见有中书令和尚书左丞带头,其余朝臣也说要加入,魏征观察良久,趁机拦住在尚食局和显德殿两头跑的宦者令汪敬。他平日严肃,不苟言笑,忽然笑脸对人把汪敬吓得浑身一抖,老太监惴惴不安退后两步,颤着声道:“魏大人有事要吩咐老奴尽管开口,可别吓老奴呀。”
  “汪公公莫慌,臣只是有件事想找汪公公打听一二。”说着往四周瞧了瞧压低声音道:“陛下最近常去何处,是不是偷偷跑出去打猎,还是流连后宫?”
  汪敬点头,若有所思刚要开口,一想一个臣子打探君王私下行踪作甚,因而警惕道:“魏大人僭越了吧,陛下行踪其实尔等能随意知晓的。”
  魏征安抚道:“汪公公莫急,臣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观陛下近来精神状态不佳,我与众同僚具是忧心不已。陛下肩负苍生社稷,若是耽于玩乐,那就是不顾百姓安危。若是流连后宫,那是昏君作为……”他还没说完,汪敬气愤打断他,争辩道:“胡说!陛下并没有偷偷打猎,也很久没去过后宫了。”
  魏征莞尔,点头,看着捂嘴抬手抽自己的嘴巴子的汪敬,循循善诱:“汪公公既然都已经说了,也不怕再多说点。陛下身为天子,若事事欺瞒臣子,便是置江山于不顾。汪公公一味袒护陛下就是私心甚重,影响了天下苍生,百姓安乐,这个罪汪公公怕是担不起呀。”说罢侧身悄悄指了指隐藏在殿侧只探出几双精明眼睛的大臣们。
  汪敬被魏征这么一唬,满头满脸的汗,他其实也十分担心李世民,只是他一介小小宦官怎敢劝谏君王。既然魏征不怕触霉头,那就顺水推舟送一个小小人情给他。
  汪敬拉着魏征来到僻静处,先是抬头向四周一望,见没有人偷听,接着对魏征小声道:“此时蹊跷,还请众位大人私下探查,切莫惊扰圣驾。”得到魏征保证,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陛下啊,一直做噩梦!”
  太极宫地势低矮,一到夏季就闷热潮湿,加之经常下雨,即便有烛火照耀,殿内依旧阴森。
  白日不觉得,到了夜晚就寒气瘆人。李世民近日夜半常听砖石草木抛投之响,惊醒时见帐外纱帐在风中飞舞凌乱,而那穿堂呼啸来的夜风更是如泣如诉,隐隐还能听见幽幽人声。
  李世民惊惧,摸着枕旁的昆仑玉指环稍稍安心了些,又突然想起他和那人已经一年多没互换过,根本无法对话。恍眼似乎又见指环渗出血,耳边泣声忽远忽近,差点把指环扔出去,大惊之中掀被下榻,握住墨玄鳞在殿内寻找。
  “谁?出来!休要装神弄鬼!”无人回应。
  侧殿值守的宫人听到寝宫里的动静,赶忙来到近前,李世民坐在寝榻上擦擦额上的汗,细听又没有那些声音,镇定心神半晌后呼出一口气让宫人退下。
  李世民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想到再过几个时辰还有大朝,他将墨玄麟至于枕旁接着睡,没想到接下来就是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李建成和李元吉两个无头鬼来找他索命,一会儿又是无数恶鬼在他耳边惊叫厉笑。
  他实在被噩梦吓得不轻,偏又动不了身醒不过来,寝被全被汗打湿,临到要起身洗漱准备上朝时,汪敬立于床帐外怎么唤他都不应,最后还是轻轻将他推醒。
  李世民惊坐起来,趴在床沿发呕,头痛欲裂,汪敬大惊失色吓得要传御医也被他出声阻止。
  自此几日,夜夜如此。饶是身体再强健也禁不住这般惊吓,胃口变差吃不下东西,眼见日渐消瘦。长孙无忧也急,趁李世民白日小憩时悄悄请御医过来,脉搏如常也瞧不出所以然,开了安神的方子也不顶用。
  汪敬说着落下泪来,哭道:“老奴看着心疼啊,陛下还强撑着,嘱咐皇后娘娘和老奴不要说出去,平白让大臣们担心。”
  魏征默然,陛下这脾气又刚又倔,从来不肯轻易服软。要不是他问,真不知道他还要死撑多久。
  谢过汪敬后与其他大臣汇合,一起商议如何解决,期间有人恍然大悟以拳拄掌「哦」了一声,在所有人目光都投注到他身上方觉自己失态,顾不得许多,招呼大家靠近点极小声道:“诸位别忘了,现在可是六月。”他意有所指。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那件事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
  一听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死透了还要来搅扰陛下安宁,武将们当即暴跳如雷,秦琼站出来道:“我平生杀人如摧枯,积尸如蝼蚁,任他鬼怪来了见我也胆寒!臣请求能与敬德兄一起披甲持械为陛下宿卫。”
  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秦琼所言也不是为一个办法。李世民明令汪敬不许把他夜夜不能安睡的事传扬出去,现在这件事朝臣们都知道了,为了保汪敬不受惩罚,他们最后决定先斩后奏。
  于是等入夜后,李世民精神不济睡得很早,想着能多睡会就睡会,不能一直这样犟着,迟早会影响朝政。
  汪敬轻手轻脚退出寝殿,让小太监引秦琼和尉迟敬德二位将军前来。
  二人身着戎装在小太监的引路下大步而来。一人手持金锏,一人手持铁鞭,手握长、枪分立左右站立在寝殿门前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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