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都点好了吗?差不多就走吧。”蔡头领招呼了声。
“好了,就是吧……”某个手下吞吞吐吐。
“有什么尽管说!”蔡头领不耐。
“那个、加上外面这个女的,我们杀了四个人,但我当时跟他们套近乎的时候,好像听人说过,打车的一共五个……”
蔡头领顿了下,暴怒道:“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不早说!快在周围找找!那家伙说不定看见咱们的脸了!”
手下们连忙称是,接着就四散开来。
赵淳楣衡量了下距离,知道自己早晚得被人发现,想起同行人的惨状,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
留也是死走也是死,还不如拼上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捡起一块石子往远处重重抛去,趁着别人注意力被吸引,掉头就跑!
然而赵淳楣千算万算,唯独忽略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体力。原主虽然当了几年丫鬟,但西门家总体上吃穿不愁,也不用她干什么粗活,与外面大部分人想比,已经算养尊处优了。
古代又没有什么体育课,过去的十几年怕是连快走的
很少,所以只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眼看身后人就要追上,赵淳楣随手将匕首投掷过去。
可这点小玩意根本阻挡不了对方,反而她自己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不注意跌倒在地。
“小娘皮!你倒是跑啊!”男人狞笑,手握钢刀一点点靠近。
赵淳楣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遭了,没想到这平白得的第二条命这么快就要还回去,好在自己穿越也算做了几件善事,不算白来一回。
叹了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睛。
眼见刀锋离自己只有几寸,少女甚至能嗅到上面的血腥气,却听“哐当”的一声,接着就感到身上一热,好像几股暖流朝自己喷涌而来。
赵淳楣睁眼,只见那位歹人头上冒出鲜血,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了无声息。
其缓慢倒下,于后方露出一面圆耳大、鼻直口方的壮汉,阳光下,对方硕大的光头尤为明显。
此时后面追来的几个歹人见同伴遇袭,全都拿着刀刃张牙舞爪地奔了过来。
胖和尚挥舞着禅杖,瞬间又倒下两人,怒骂一声:“直娘贼!你们这帮畜牲,洒家没去找你们,你们到来打俺!如此便别怪俺下手无情!”
言罢飞身上前继续与其混战,别看那和尚长得胖,动作却灵敏异常,在场几个连蔡头领都算上,在其手里跟三岁孩童一般。
见事情不妙,蔡头领还想求饶,然而大胖和尚哪里肯给他机会,连禅杖都没用,提起那醋钵儿大小的拳头,照起面门狠狠一拳。蔡头领被打得鲜血直流,鼻子歪在半边,只一拳就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
他们一伙为了不引入注意,一共也才十个人,如今已尽数被和尚诛杀,扫视一圈儿,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了,和尚方才蹲下身子,对着被溅了满头污血的赵淳楣粗声粗气道:“女施主,你可还好?你姓甚么?要我帮着报官吗?”
赵淳楣双眼发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发生了太多,饶是她心智再坚定,现在也有些被吓傻了。面对大和尚的询问,反应了半天,方才懵懵懂懂道:“我、我姓赵……”
第7章
东京,开封府衙。
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北宋时期的开封府尹一职位显得尤其特殊,不光是因为在皇城脚下,更主要的是,打从开国,其就由储君担任。像太宗、真宗继位前都曾出任此职。其实也不难明白,开封地处首都,既能上达天听又能管理百姓,还可以和各路权贵打交道,实在是培养皇室接班人的理想平台。
不过从仁宗开始,天子血脉不丰一直是个问题,当今圣上醉心玩乐,对太子一事也不上心,所以现在由一位姓滕的官员担任。
滕府尹日子每天日子过得不顺,京城恨不得连条狗都有背景,经常要受夹板气不说,而且百姓还众多,人口流动量大,平日琐事一箩筐。这不,眼下就有件棘手的。
看了看厅堂内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滕府尹小声道:“怎么样?人还没来吗?”
“没有,怕不是要明天。”旁边的孙孔目轻轻摇了摇头,“要不然下官去问问她,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
滕府尹正要点头,却听衙役上来禀告,说大宗正司那边人到了。滕府尹大喜,连忙命手下将其请进。
来者是一个精瘦的老者,见到滕府尹也不见礼,只略微点了下头,“赵孝颖,宗正寺丞。”
在京多年,早习惯了这帮子皇亲国戚的傲慢,滕府尹也不恼,而是吩咐孙孔目与他一同上前问话,自己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就不多待了。
看着仿佛脚底抹油般的男人,赵孝颖没说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两人进入厅堂,看见已经回过神,模样有些忐忑的赵淳楣。
说来惭愧,那日获救后,她实在是有些吓傻了,那和尚问了自己几句,都回答得磕磕绊绊,眼见无法交流,和尚干脆跑去报官,最后官府的人将她带走。因为天色已晚,于县衙安置了一夜,第二天洗了把脸,将沾着血迹、脑、浆以及各种人体组织的衣服换掉,方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此时的少女素白着一张小脸,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有些耸拉着,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柔嫩光洁的颈边,看上去着实楚楚可怜。
再联想道对方的遭遇,赵孝颖叹了口气,声音尽量柔和道:“我看了邵杰登记的造册,你父亲是三班借职赵贤之?”
宋朝的宗室头上基本都会有个虚职,三班借职是武将的最低职级,由此可见那被杀的男人混得多惨。
赵淳楣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昨天恍惚间将自己上辈子的姓报了上去,现在估计是把她当成同行女儿了,刚想解释,却听对面老人安慰道:“莫要害怕,你是宗室子弟,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确定一下。”
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赵淳楣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宗室,就会有麻烦吗……”
“怎么可能,寺丞就是想让你安心罢了。”孙孔目抢先道。
赵孝颖冷笑,“这可难说,离汴京城附近发生了这档子事儿,死的还是宗室成员,滕府尹巴不得现在有个活人站出来顶罪。她要不是姓赵,恐怕昨天就因为勾结流寇谋害他人被关进大牢了。”
孙孔目被其一顿嘲讽,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赵孝颖不理他,重复了遍刚才的话,“你父亲可是赵贤之?”
少女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是,我是赵贤之的女儿,我叫赵淳楣。”
赵孝颖上下打量了下,确定身形年龄都对的上,点了点头。
“若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祖。”接着叹息了一声,“你父亲是个好学的孩子,可惜了。”
“昨日大宗正司已经把你的事儿上报给了官家,官家听完怜你孤苦,让我们在京郊寻块好地方将你父母兄弟下葬,还赏赐了你些财物。因为外地宗室没有特许不能来开封,也通知不了你的叔伯,要是想回老家,我可以命人送你回去。”
赵淳楣听到这里连连摇头,直说自己暂时不想回去。
老者听完也没惊讶,世人皆嫌贫爱富,赵贤之过得这么惨,估计与亲属关系也不怎么样,对方一介孤女,就这么返乡很可能受人欺负。
“如此也好,汴京吃住都方便,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大宗正司找我,至于她的户帖……”赵孝颖转头看向孙孔目。
所谓的“户帖”,可以大致理解为首都户口本。与之前所有朝代都不同,大宋的户籍制度尤其开放,哪怕是三无人员,只要在东京城里登记,满一年后即可落户。不过这种只能叫“客户”,需要连续居住七年,并且有一定不动产,才能升级为“主户”并且拥有“户帖”。有了户帖不光是能在东京参加科举,连买房置业办事情都要方便许多。
孙孔目见此了然,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寺丞放心,交到我们身上。”宗室在开封府附近被虐杀的事情自打开国还是头一份儿,连向来不理事的天子都惊动了,作为开封治安管理者,滕府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别说是户帖,只要上面满意,让他叫爷爷都行!
赵孝颖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就要带少女离开,临走前赵淳楣犹豫了下,缓缓道:“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个女孩,能不能把她葬在我父母旁边……”
两人听后只觉得她心善,也并未拒绝。
府衙外面,皇帝赏赐下的东西集中装在一辆牛车里,赵孝颖依照惯例拿出造册宣读。
“衣著三十匹、慎头、丝鞋、二十匹;麻鞋、七匹……翠毛细法锦夹枚子一领,二十两金腰带一条。”
不得不说,东西还挺齐全,四季衣服、药品食材、金银器物应有尽有,光是朗读都朗读了十几分钟,到最后赵淳楣都有些震惊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这赵孝颖依旧不满意,毕竟前几代皇帝给宗室的赏赐都包括良田房屋,如今天子整日骄奢无度,弄得国库空虚。这些年宗室用度一再削减,大家的不满情绪早已积累到一定程度。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所有人都在观望皇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