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晚上的,是谁在哭吗?
算了,不管了,先睡觉再说。
……
清晨,街南桑家瓦子。
宋朝人喜欢休闲娱乐,瓦舍就成为了大家放松的场所,像此地少说就有五十多种类型的表演,最大的可容纳数千人。不光如此,桑家瓦子还是整个东京说书人的圣地。
“说话”是一种在瓦舍中成长起来的具有商业性质的说唱伎艺,类似于后世的单口相声,但由略有不同。为了获得更多听众的捧场,艺人们在故事演述中常常改换身份,一边“述故事”,一边“演人物”,好不热闹。
像今日,台上的说书人讲的就是一妖术引起事端的故事,等到最后结尾,模仿起正义的主角铿锵有力地大喊:“吾乃大罗仙中大慧真人,今奉紫阳真君法旨捉尔归案!还不速速就擒!”
下面的听众也非常捧场,十分热烈地鼓起掌来。而在一片叫好声中,角落处某个眉头紧皱的少女就非常明显。
同桌的幼童眨巴眨巴眼睛,对其旁边的糖糕垂涎欲滴。
少女注意到了,勉强笑了笑,将点心往小孩儿面前推了推,“给你吧,我不吃。”
谁知幼童却非常有礼貌地道了声谢,奶声奶气道:“我阿爹说了,不让拿别人的东西。”
男孩儿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看着十分可爱。倘若放在平时,少女定要逗弄一番,不过现在却没什么心情。
赵淳楣再次感叹自己倒霉,穿越之后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结果却发现自己住的房子不对劲儿。
自打搬进去那日,她在晚上睡觉时候就经常莫名听到女人的啜泣,这种哭声并非一直都有,而是时断时续。有时候甚至躺在床上能听见,站起来就没有了。
赵淳楣一开始还安慰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要相信科学,这世界是没有鬼的。然而想着想着突然僵住了,按照此时的一些设定,自己在世人眼中好像就是鬼……
再说了,她穿都穿了,怎么也不可能再做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此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三天,搞得她寝食难安,天刚亮就有些待不下去了,跑出来吃早餐顺道散心。原本是想着考察民情,所以选了家最热闹的瓦子听书,结果对方偏偏选了个跟灵异神怪有关的故事,现在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招呼跑堂的结账,此地她是不打算待下去了。然而才刚起身,却见同桌小孩儿有些不对。原本白净的小脸涨红着,双手乱挥,再看地上的果皮,心下了然,八成是吃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瓦子人员众多,很快,不光是她,周围许多人都发现了,面对这么小的孩子,大家纷纷惊呼,有要去请大夫的,有不停捶背的,还有送水想让其顺下去的……
看着乱成一团的人群,赵淳楣摇了摇头,回手将小孩抱起,使他坐在自己弓起的大腿上,并让其身体略前倾,之后猛烈施压。
此动作在外人看来颇为不雅,幼童也被折腾得够呛,不少围观者都出来阻止,然而这么持续了几下,就听“啵”的一声,从小孩口中吐出一颗龙眼核,接着其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了下来。
这时外面传来道惊慌的男声,“寻儿!寻儿你怎么了!让一让,我儿子在里面!”
见监护人也来了,赵淳楣知道接下来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趁人不注意偷偷离开。
自觉又做了件好事的少女心情不错,又在城中逛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也想清楚了。自己花了这么钱,放弃这栋房子是不可能的。
所以,哪怕真是鬼,她也要跟其唠唠,两人同病相怜,看能不能争取和平相处吧。
于是一晚上赵淳楣眼睛瞪得像铜铃,贴在床里面,片刻都不敢松懈。
终于,在快到五更天的时候,那幽怨的女声再次于耳边响起。
赵淳楣成功捕捉,并且仔细分辨了下,慢慢地,她狐疑地皱起眉头、
怎么感觉,哭声好像是墙那边传过来的……
第9章
之前也说过,北宋首都堪称寸土寸金,像赵淳楣居住的这栋房子,与隔壁基本就是墙贴墙紧挨着的,假如对面也是卧室,那这么近声音透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这般想着,就有些坐不住了,天刚方亮就跑到外面查看。然而没料到邻居的墙要比自家高上一些,她的个子在这个时代都算显眼了,然而即使踮起脚尖依然看不见里面。
赵淳楣正打算蹦起来试试,突然,背后有人叫住了她。
“你是谁?姓高的派你来的?”
回头望去,只见一十四五岁的半大丫头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凶巴巴道:“好哇,男的不行换女的来了,我告诉你,我家娘子是绝不会就范的!”
言罢就要赶赵淳楣走,赵淳楣满脸懵,还没等反应,从门里走出个精干老汉,看见这副场景立刻紧张问道:“锦儿,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刚要说话,得到喘息机会的赵淳楣便抢先开口,直言自己是隔壁刚搬来的,因为夜里睡觉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女子哭泣,怀疑是不是他家的问题。
老汉一听就愣了,许久,重重地叹息一声,有些疲惫道:“估计是小女,她初逢大变,现在回娘家修养,叨扰到娘子了实在对不住。”
那个叫锦儿的丫头也不住道歉,二人保证一定注意,既然已经解决了,赵淳楣也不好说什么,招呼一声便回家了。
中间虽然费了些波折,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况且这几天她因为不想在家多待,整日出门闲逛考察,对于各行各业,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章程。不过在着手之前,尚有件要紧事。
……
京郊,大相国寺菜圃。
距离鲁智深刚来此做菜园子,已经过去四个来月。别误会,这里的菜园子并非指种菜的园圃,而是拾掇菜地的人。
说实话,此处虽说偏僻,可经常有张三李四这些附近的闲汉前来玩闹说话,倒也颇为快活。当日寺里长老与他说每日叫种地人纳十担蔬菜,余者都归他用度。
这么大一片菜地,日产十担菜自然不在话下,剩下的部分菜农偷拿些许,鲁智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平日就是仗义疏财的性子,只需够自己吃喝就行。
如此和善好说话,周围人也都非常愿意与其亲近。
“啪”地一声,鲁智深放下酒坛,在周围闲汉的起哄下,开始讲起之前护送兄弟林冲刺配沧州的事儿:“……那两个鸟人,还想害我兄弟,洒家只教育了两下就老实了,着实软蛋。”
旁边的小弟张三有些担忧道:“官差路上动手,肯定是那狗官高俅示意的,这俩父子欺辱人家娘子在先,陷害林教头在后,师父你这般出手阻拦,怕是要被记恨下啊。”
鲁智深冷哼一声,心中烦闷,倒不是顾及自身,只是想到好兄弟林冲的境遇,实在是气不过,挥手道:“怕他个甚,大不了离开此地,天高海阔,还没洒家容身地不成。”
话音刚落,却听篱笆外传来道女声:“好!大师好气魄。”
接着一身量高挑,眉眼英气的清秀少女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此地尽是些农工闲汉,连老妇人都很少路过,如今突然冒出个这么标致的小娘子,众人都有些愣住了。
不过鲁智深脑子却很清醒,皱着眉询问道:“你是何家的娘子,怎么孤身跑到这儿来了?”
来回打量了两眼,突然一拍脑门,“啊,洒家想起了,姓赵是吧,皇帝的远方亲戚。”
来者正是赵淳楣,见此少女躬身行了一礼,“还没写过大师救命之恩,刚到京城,尚未打理好一切,如今得了空闲,马上就来寻您了。”
接着又将准备好的金银礼品奉上,极为认真道:“我知晓以大师的人品,自然是看不上这些东西,但小女来得匆忙,身旁只有这些。等我安顿下来了,再上门拜访。”
鲁智深这一辈子帮助过数不清的人。他本是延安府将军帐下的官吏,因得知当地屠户强占民女,出手打死了对方,之后便开启了逃亡之旅。为了躲避追查,跑到寺庙里出家,最终辗转到了东京。
为了素昧平生的人而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从衣食无忧的官员变成东躲西藏的逃犯,即便如此鲁智深却毫不介怀,任谁都要感叹一句心胸了得。
所以,面对赵淳楣的答谢,不甚在意地表示,让她将东西带回去,自己一个出家人也用不上。只不过还是有些好奇道:“你是怎么找到洒家的?”
他那日送完林冲抄近路回来,刚好遇到贼人行凶,等官府误解了赵淳楣的身份时全都吓得够呛,实在没心搭理鲁智深,只简单盘问了两句就将人放走。如此对方竟然能顺藤摸瓜直接过来,着实是惊奇。
赵淳楣笑了笑,这还用想吗?
武艺高强、和尚、体型高大、侠义心肠……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再推测不出对方的身份,那她《水浒传》算是白看了。不过嘴上还是说但凡东京的和尚都与大相国寺脱不了干系,所以自己就好奇去问了问,没想到真被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