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对于这位鲁大师,她本人是非常敬佩的。不光是她,历代文人在读书的时候给予的评价都很高。明末文学家李贽曾夸赞他为“仁人”“智人”“勇人”“圣人”“罗汉”“菩萨”“佛”。
这几乎是对一个普通百姓最高的赞美了。不过嘛,估计鲁智深就算真知道这些,也只会不耐烦地啐上一口,骂一句鸟名真多。
赵淳楣的雄心壮志还未实现差点折戟沉沙,要不是鲁智深出手怕是命都保不住,自然要上门拜谢。
然而对此鲁智深却半点不领情,最后烦了差点将少女撵出去。
无奈赵淳楣只能将钱财收起,只奉上几坛美酒与些许水浒里好汉必备食材——酱牛肉。
“嘿嘿,这个好,这个好。”一见酒,鲁智深立刻露出笑意,招呼赵淳楣坐下,还命周围闲汉去把肉切一切。
张三李四几个原本还想跟着漂亮小娘子献殷勤,结果听了鲁智深的话,知道赵淳楣皇亲国戚的身份,立刻就老实了许多。没办法,这个时代普通人对皇权还是十分敬畏的。
赵淳楣从善如流地进入庭院,发现此地虽然设施简陋,但环境清幽,感觉是个休闲放松心情的好地方,眉宇间也松弛了不少。
“你尚在孝期,我就不招呼你喝酒了。”鲁智深粗中有细,对少女说道:“那日行凶之人我在江湖上听说过,本身就是个好滥杀的,也是你家人倒霉碰上了。汴京里虽然表面治安还行,但地下还有那帮耗子,平日若是晚上出门都要小心些,等一会儿洒家差他们几个送你回家。”
鲁智深口中的“耗子”指的是汴京城中的**分子们。由于开封的地下排水系统又深又广,里面可以住人,许多亡命之徒藏匿在里面。他们拐卖妇女儿童,害人性命无恶不作,朝廷虽然经常派人去清缴,却都不能杜绝。
赵淳楣虽然也有耳闻,但还是头一次这般详细地了解,听罢十分感激地点了点头。
几口菜下肚,双方也渐渐熟络了起来,众人见赵淳楣虽然年纪不大,但举止言谈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轻视怠慢,也愿意与之交谈。
小弟张三放下酒杯规劝道:“赵娘子,你想在京城为何不干脆投奔哪家宗室,反正都一个祖宗,就算真吃他们几口还能拒绝不成?”
“早就分家多少年了,这又如何好意思。”赵淳楣笑着摇头,“再者说,我自己有手有脚,做点什么不好,弄出点事业来又何必寄人篱下。”
“诶?那娘子你怎么说亲啊,没有长辈主持,想在京城里觅得个好夫婿可不容易哦。”李四笑嘻嘻地插话。
然而才说完,就被鲁智深踹了一脚,“没脑子的泼才,谁规定的人活着就得成亲?赵娘子这般人才,还愁找不到夫婿不成。”
接着十分敬佩地看向赵淳楣,“洒家我最佩服心性坚定之人,你如此不容易却还想靠自己双手挣得份尊严脸面,是个厉害的,这一杯,洒家敬你。”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赵淳楣并没有因为张三李四等人的话恼怒,因为她知晓他们也没有坏心,而且所思所想都代表着这时代普罗大众,像鲁智深这样的才是另类。
可能在其眼中,无论男女老少皆相同,也难怪被赞叹有佛性。
鲁智深这人,只要对他胃口了,他怎么都顺眼,如今因为欣赏赵淳楣的坚韧,几杯浊酒下肚,直接拍着胸、脯道:“不知赵娘子想要做什么营生,但凡洒家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这个嘛……我倒是还没想好。”赵淳楣苦笑,她虽然雄心万丈,脑子里也有东西,但毕竟孤身一人,根基浅薄,第一桶金不光是要赚钱,最好还不会引起别人眼红。
听完她的想法周围闲汉纷纷笑了,“赵娘子,但凡挣钱,哪有人不眼红的。除非是负责掏粪刷马桶那些,这活儿寻常人是干不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淳楣听到此处,仿佛想起了什么,接着陷入沉思。
众人面面相觑,鲁智深心中大惊,这时候他看少女的眼神慢慢由欣赏转为敬重。叹了口气,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对赵淳楣道:“钱……可以慢慢挣,何至于此啊!”
赵淳楣:“……嗯?”
第10章
经过再三解释,鲁智深才勉强相信了赵淳楣不是想“玩屎”,但分别前依旧努力搜刮了下肚子里的佛法,告诉少女凡事急不得,挣钱也得结合自身条件。
倒不是他鲁大师变啰嗦了,主要方才对方听到屎尿的瞬间两眼放光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
赵淳楣哭笑不得,她确实从闲汉们言语间受到启发,不过嘛,想要经营的确是另一样东西,那便是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神器——卫生纸。
在纸张发明之前,人们擦屁、股的物品可谓五花八门,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就地取材。有钱的就用羊毛、丝帛,平民百姓则用烂布、树枝树叶、草、石头等,甚至还有直接用清水洗的。不过在<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时期稍微有条件点的就都开始用草纸了。
《颜氏家训》中曾提到:“吾每读圣人之书,未尝不肃敬对之,不敢秽用也。”由此可见当时旧书拭秽已经是常态。
而赵淳楣之所以选择进军卫生纸行业,除了上辈子看闲书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下制作过程,还因为东京附近就有许多造纸的作坊,想要收购一家并非难事。
并且纸这种东西,两千年来原料大体上都没什么变化,成本不高,生产流程快,想要回收资金也容易。
说干就干,回家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就再次出门,经过中介介绍,在京郊收购了家很小的造纸作坊。
老板是四川人,蜀地向来以造纸闻名,这间作坊主要生产的就是四川的金花笺和麦光纸。因为京城竞争实在太激烈,干不下去了打算收拾东西回老家,本来房子也是租的,为了能尽快转出去给赵淳楣减了两成费用,还将那些带不走的造纸工具也一并送了出去,如此倒是省了许多事。
作坊里还有四五个工人也留下了,面对着新老板有些惴惴不安,最终还是领头的秦老站出来跟赵淳楣交流,问今后是否还要继续生产金花笺。
“娘子别看这儿不大,但其实城里不少文人墨客都喜欢用咱家的纸呢,金花笺模样雅致不说,被人看见还有面子,日后买卖做得多了,还可以卖到辽国去,不过三五年就能挣套大宅子……”
赵淳楣认真听着,时不时微笑点头。但心中却没把对方说的当一回事儿,毕竟生意真这么好,原老板也不可能跑路了。轻敲了下桌子,缓缓道:“坊里每日的材料都是怎么得的?”
“每隔五日,有人来送,也可以去大相国寺的集市上去挑选。”
大相国寺在北宋除了皇家寺
庙外,也是汴京的商业中心,每月五天开放集市,届时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参与其中,号称“技巧百工列肆,罔有不集,四方珍异之物,悉萃其间”。
因为制作卫生纸所需要的原浆跟普通纸张略有区别,所以赵淳楣打算亲自去挑选,而底下员工听到此处,也都心中一凛,暗道没料想新东家竟然是个懂行的,以后可不能因其女子身份而轻视。
在确定完需要材料后,赵淳楣又去匠人那里定做了一些新设备,待所有一切都准备好,立刻开始生产。
当全世界第一份卫生纸生产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老做了几十年造纸工人,还从未见过这样柔软的纸张。因为没加漂白剂,此时的卫生纸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棕色,这是原木浆的颜色。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捧起来,尝试着在上面写字,然而才落笔墨水就洇湿纸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边上的赵淳楣道:“东家,这批算是毁了。”
“谁说纸只能用来写字。”赵淳楣检查了下成品,发现虽然吸水性和柔韧性都比上辈子超市里卖的差一些,但毕竟是用了好材料,她又往里面加了不少芦荟汁,如此一来手感特别好。
不顾周围人的劝说,几乎立刻在大相国寺附近租了个摊位,打算直接售卖。
赵淳楣原本信心满满,想着借此完成资本原始积累,之后向着更大舞台迈进,然而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除了少数几人图个新鲜,卫生纸基本上无人问津。第一批产品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卖出去。她不信邪,连续推销了几次,但结果却都一样。
眼见卖不出去,几天后就连作坊内的员工都开始心思浮动,不少人已经打算回乡种地。赵淳楣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也暗暗焦急,仅仅三五日,嘴边就因为上火长了一圈儿燎泡。
……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夕阳西下,少女孤身回到家中,这段时间她早出晚归的,累到连饭都吃不上,当然了,也什么没心情吃。
转眼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卫生纸销量越来越惨淡。
由于这次失败的创业,赵淳楣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也许不管那么多,直接拿着钱跑到临安,多买些田产,反正等靖康之变后汴京沦陷,临安变成大宋都城,到时候光是什么都不做自己都能躺在床上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