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啊啊啊啊——!”
  屋内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赵淳楣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张家人解释道:“就这般放这畜牲出去,以后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女子,他既然管不住下半身,那我就来替他管!”
  张贞娘听罢也被勾起了火气,想到此人害得自己差点家破人亡,忍不住上前啐了一口,看向赵淳楣手中的匕首,有些跃跃欲试。
  赵淳楣吓得连忙把刀收起,如果说阉了高衙内顶多是让高俅颜面无光,那么真杀了对方可确确实实地结仇了,万一高俅真下狠心求购这帮人的脑袋,那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往后的日子可能都过不太平。
  况且高俅本身无子,高衙内是他的叔伯兄弟,认下义子完全是为了传宗接代,现在这项功能也没了,想必之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所以不光不能杀,还要尽量保住其性命。
  想到这里赵淳楣又让张教头给他涂了点伤药把血止住,同时心中感叹,果然环境是最锻炼人的,几个时辰之前张贞娘还是柔柔弱弱的大小姐,现在已经彪悍到要人性命了。
  外面的雨差不多停了,路上没太多行人,正是跑路的好时机。赵淳楣自己家中有牛车,还是御赐的,质量非常好。坐下他们绰绰有余,张老汉年轻时候在军队任职,赶牛驾马都不在话下。
  现在才中午,估计要明天这个时候高家才会察觉到不对劲,所以算起来时间倒也充足。当牛车驶至郊外的时候,赵淳楣犹豫了许久,还是让张教头暂时停一下。她想去跟自己为数不
  多的知交闻焕章打声招呼,也算是成全了这段友谊。
  此时的闻焕章才刚下学堂,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给自己和小阿秋做饭,看见赵淳楣了随意打了声招呼,之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从屋内拿出个大算盘递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三分调侃道:“不是说了给你找个好家伙吗,怎么样,比你之前的那个好吧。”
  不过这次赵淳楣并未跟往常一样与其斗嘴,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道苦笑。
  闻焕章是何等心思,只一搭眼便察觉到不对,把东西放下,正色道:“可是发生什么了?”
  赵淳楣将自己路见不平阉了高衙内的事儿复述了一遍,带着几分歉意道:“原本还答应阿秋给她做香水的,现在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闻焕章在她刚开口的时候就已沉默,半天,神色复杂地看向赵淳楣:“你当真……不后悔?就这么舍了这一切?”
  赵淳楣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看着眼前的少女,男人好像才认识其一般,仔细打量了一番,然而还没等他说话,赵淳楣就已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先生,保重啊。”
  “等一等,”闻焕章叫住了她,点了点手边,“算盘不要了吗?”
  “不要了!”赵淳楣潇洒地挥了挥手,仿佛是自嘲道:“我发现了,自己这脾气,与人交往不管怎么算都是吃亏,贼老天的,谁爱算谁算吧。”
  闻焕章听罢微怔,半晌,大笑出声:“妙!妙啊!”
  第17章
  古人云:“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不同于拥挤喧闹的城市,夏天的野外要舒服得多,不光有徐徐柔风,茂密的枝叶也能挡住部分阳光,也难怪宋朝时期的男男女女最爱郊游。
  然而再好的风景,对于花福而言也无心欣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对旁边的青年道:“翻过这座山就是孟州境内了,相传崔小娘子的人马就是在那儿消失的,咱们走快些,估计晚上就能到。”
  青年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看不出焦急的模样,但花福作为从小在其身边服侍的人,知道对方此时心情已经差到极点。连忙试图转移话题道:“之前来孟州,我记得前面有家酒肆,也不晓得如今还在不在,赶了一天路,能歇歇脚也是好的。”
  青年武艺高强,丝毫没觉得疲惫,但顾及老管家的身体,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前行了一段,果然,于官道附近见到一家店面。
  小店看上去十分破旧,外面仅有三四张桌椅,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另一伙人在。
  青年下意识望去,只见对面一共六个人。
  坐在右边的是个老者与丫头,二人皆打扮简朴,一看便是下人模样;中央的是位文雅的中年男人,与自己对视后,友善地微笑了下;再看左边,一对年轻的夫妻正给一幼童夹菜。女的一身月白长裙,温柔妩媚,男的看上去年纪要小些,穿着宝蓝色丝绸布袍,头戴金玉莲花冠,朱唇榴齿,玉面朗目,一副富贵闲人的样子。
  这时也不知那俊美少年说了什么,引得小丫鬟直跺脚,两人旁若无人地打闹了起来。
  青年见此眉头微皱,他本就不喜轻浮浪荡的人,再加上对方满身脂粉气,心中更加厌恶。
  叫了一壶茶,又打包了两个炊饼,二人临走前听到那少年正喋喋不休地与摊老板讨价还价。摇了摇头,觉得颇为无语,但无论怎样与他们无关,所以也没说什么,起身上路了。
  待其走后,成功减免了三分之一价格的少年心满意足地回去座位,对着还在回头的锦儿打趣道:“别看了,人都走了。”
  锦儿羞红了一张脸,转身对张贞娘撒娇道:“娘子,你瞧着她又欺负我!”
  是了,这行人正是逃亡中的赵淳楣一伙儿。
  当日与闻焕章说完话后,也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大叫三声妙后竟然决定与他们一起走。
  赵淳楣听罢不可思议地表示自己可是犯了事儿跑路,闻焕章一介良民与她掺和什么?
  然而无论怎么劝说,对方仿佛铁了心要跟着一起亡命天涯,当即收拾好包袱领着小阿秋坐上了车,徒留赵淳楣一人在风中凌乱。
  想到自己n顾茅庐,死皮赖脸就差当街打滚了请闻焕章出山辅佐,结果却一再被拒绝,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反而跟吃错了药一样跟着……
  面对狐疑不解的赵淳楣,闻先生淡定地道:“谁说我是跟着你的?在东京待腻了想换个地方生活不行吗?搭个便车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了。”
  看着莫名其妙进入傲娇状态的男人,赵淳楣只能苦笑道:“好好好,先生你开心就行。”
  原本四个人上路目标太明显,现在又加了两人反而更好遮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赵淳楣还做了男装打扮。
  她本身个子就高,眉眼又颇为锐利,这种样貌特征放到大宋审美里属于减分项,不过换成男装就不一样了,再经过张贞娘精湛的化妆术修整,照镜子的时候赵淳楣自己都被自己帅到了。
  大家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由张贞娘赵淳楣假作夫妻,阿秋则是她们的女儿,闻焕章为父亲,张教头与锦儿装成下人,如此打乱重组看上去就像是大宋极为普通的一家。再加上朝廷鼓励人口流动,去哪儿很少查户籍,就算被盘问也能应付下来。
  离开开封后,张贞娘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再也不复之前强颜欢笑的样子,面对锦儿的话,捂嘴轻笑,“看来丫头是长大了,都知道自己相看了,不过嘛……”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那青年的长相,感叹道:“我活了二十来年,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但英俊如此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听她这般说,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的确,那青年不光身形高大,面如冠玉,飞眉入鬓,外表出众不说,更难得是还器宇轩昂,看上去英姿勃发,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这股子锐气在如今的大宋确实极为罕见。
  “想必是个武官,怕是有公务在身,咱们之后再遇见了离远点。”闻焕章淡定地饮了一口茶水,之后对赵淳楣道:“你说你,几百上千贯说送人就送人,现在几文钱这般斤斤计较。”
  “那怎么一样,我给是怜贫济困,也从未想过回报,但又不是冤大头。明明都标好的,看我穿得不错便原地起价。我若今日退了,便是助长了其气焰,到时候路过的人岂不是都要被宰割。”赵淳楣振振有词道:“况且了,我做生意一直信奉着一个道理‘你不尊重钱,钱也不尊重你’,关键时候还是要分清的好。”
  众人听她这般说,纷纷觉得有道理,张老汉不禁抚掌称赞道:“赵娘……赵郎君小小年纪,没成想办事如此有规矩,也难怪能轻松攒下这般家业。”
  “满嘴歪理,”闻焕章摇头,几人歇好后便上车离开。
  之前他们那辆牛车才出城就已经卖掉,换了辆更宽敞的马车,这样一来走得快了许多,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孟州境内。
  路上赵淳楣盘点了下自己带的盘缠,工厂走之前已经连同房契秘方一并转交给了赵孝颖,相信他看在钱的份上也能对员工好些,剩下能带走的基本上都拿着了。
  此时赵淳楣无比庆幸自己因为身份问题一直存在的危机感,每次赚了些钱便直接兑换成金条,如此走的时候携带极为方便。现在算下来,差不多有两万多贯。毫不夸张的说,这些钱无论在大宋什么地方都能安度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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