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人在对方手上,怎么也要讨回来,遇事她也不废话,直接领兵进城。
  来到开封城,即便是有心理准备,赵淳楣还是被里面的惨状惊到了。
  此时正值三月末,冰雪刚刚消融,已被围困了小半年的开封百姓,身上经过层层搜刮,连一粒米都没有了。这些人无以为食,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后,就割街上的饿殍为食,很快,小规模的疫病就流行起来,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金人在临走前,还在城中放了好几把火,使得开封许多地方一片焦土,惨状不忍闻。
  赵淳楣曾经两次上东京,对东京的印象都是一片繁华,然而这回目之所及,遍地是倒塌的建筑以及残缺的尸体,心中不可谓不沉痛。
  回想起史书上“民不聊生”这四个字,放到现实中,是多少起惨剧的汇集。
  一些面黄肌瘦的人看到有军队进来了,非但没有没有高兴,反而眼中满是防备。赵淳楣觉得有些悲凉,但一时之间又腾不出手来处理。
  张邦昌的“乌龟王八阵”虽然丑陋但是有用,自己这几万人虽然可以强攻,但对东京内城难免要造成不可逆的损伤,金人尚且在一旁虎视眈眈呢。倘若内城破了,以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重修,相当于整个开封置于对方马蹄下,最后的阻拦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兵不见血刃地将内城拿下。
  众人皆愁眉不展,万幸的是,在这危急关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跑来献计。
  看着眼前信心满满的九娘,赵淳楣有些意外道:“你说,你有办法拿下他们?”
  九娘是大管事郑柳的夫人,平日帮着郑柳打下手,性格办事都非常麻利,考虑到她在京城这么些对城中应该很熟悉,赵淳楣这次就也将其带着了。
  “是了,寨主也知道,我之前在开封一直于勾栏工作,因此也结识了不少名妓。”九娘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道:“这其中最有名的,还当属李师师李娘子。”
  赵淳楣点头,她刚来东京之时,还在在樊楼远远看了一眼李师师,当时就觉得好似神妃仙子,美艳不可方物。这些年她虽远在二龙山,但也常听往来商户议论这位绝色大美女。
  九娘继续道:“李娘子长得跟天仙一样,再加上名声在外,早就不怎么陪酒了,现在唯有看对眼的方才出来见一见。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全因为整个大宋最厉害的人是她的入幕之宾。”
  李师师与宋徽宗那档子事,一直以来江湖上都传得沸沸扬扬,得知后众人也不奇怪。
  “我曾经伺候过李娘子一段时间,好几次深夜,明明锁了门,结果有位老爷还是出现在娘子房里,又回妈妈吃醉了酒才说漏,原来那人就是当今官家,而他为了方便见李娘子,特意在寝宫挖了条隧道直通娘子宅院!”
  众人听完都惊呆了,虽然早就知道宋徽宗不靠谱,但谁也没想到能荒唐到这种地步。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满足那点色、欲竟然挖地道私会伎子!?
  赵淳楣倒是依稀记得水浒传中提到过这点,如此九娘的话便可信多了,于是当即去找了李师师。
  然而到了之后才发现,李师师本人在金人第一次大举进犯前就已经搬到南方生活,不过她的宅院倒还保存完好。赵淳楣让人四处检查,果然在屋内某处发现了尚未被填埋的地道。
  直通内城皇宫!
  第73章
  东京,内城。
  赵淳楣站在文德殿内,盯着大殿里的香炉研究。
  在她身后,是怒火滔天的宗泽以及大气都不敢出的张邦昌。
  半天,赵淳楣冷不丁开口道:“这里烧的,莫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龙涎香?”
  张邦昌被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不敢应答,最后在宗泽的瞪视下,哭丧着张脸答道:“是……”
  “烧香点茶,挂画插花”被宋人齐称“四般雅事”,而其中烧香亦称焚香,为宋人口中“四雅事”之首,可以说风靡整个大宋。下至市井闲人,上至王公贵族,都对焚香极为推崇。
  而作为香料中最为珍贵的一种,龙涎香可以说是国宝级的圣物,就连大手大脚的宋徽宗,平日里也舍不得用。
  金人侵略开封,抢走了大量的文物图书,因着对香料知之甚少而错过了此物,等他们走后留张邦昌接管皇宫,清点库房时发现还有此等好物,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来用了。
  “听闻张宰相当时被金人要挟登基,诈病拒绝百般推脱,甚至以自裁相对,现在看来适应的不错嘛。”赵淳楣笑嘻嘻地揶揄,直把张邦昌说得面红耳赤。
  那边宗泽听罢重重地“哼”了一声,好似要吃了对方。
  按理说宗泽虽然忠君爱国,但为人并不迂腐,之前还与赵淳楣商量过等见了这位“大楚皇帝”要以怀柔为主,而现在之所以这般模样,实在是被刺激到了。
  在李师师的住处发现通往皇帝寝宫的通道后,包括赵淳楣与宗泽在内的一行人准备完全,便共同下去。地道修得宽敞又结实,通过个几千人毫不费力。
  然而谁都没料到,张邦昌这位新君兵临城下了大白天还想着那档子事儿,当众人推开龙床的床板,第一眼就看到对方衣衫不整抱着美娇娘调笑。
  宗泽当时脸都绿了,那可是太上皇的妃子啊!
  张邦昌你也是人!?
  经此一事,本就心虚害怕的张邦昌面对众人就更加抬不起头来。
  不过嘛,他不开口有人替他讲。
  如今内城的情况便是,张邦昌接任了宋朝的政权,剩下的大概有一半的大臣归顺了他并且认其为君,但还没等抽出时间处理眼下的烂摊子,赵淳楣与宗泽就打进来了。
  要说赵宗两人的身份,其实也有些尴尬。赵淳楣土匪一个,虽然接受招安并被证实了宗室身份,但别忘了赵桓在位时,可是直接派兵追讨过她,严格意义上还是待罪之身。至于宗泽,完全属于朝廷边缘人物,什么知州知府,平日里甚至都进不了皇帝的眼睛。
  倘若皇帝尚有兄弟或儿子流落民间,那张邦昌二话不说立刻退位让贤,然而来得却是这两人,那他心思可就活泛起来了,再加上旁人一撺掇,索性闭门不见。
  而撺掇他的人正是原来宋朝的吏部尚书,拥护张邦昌上位的头号功臣王时雍。
  现在的内城一共不到两千守备,还大部分都是被张邦昌以财物诱之,赵淳楣等人顺利进来后,很快就控制了整个内城。
  同时王时雍也被抓了进来,见此十分干脆地求饶并为自己辩解。
  “两位将军,您们来得正好,下官刚想着怎么控制住这帮乱臣贼子!自打太上皇与皇上北狩,下官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国家尽忠啊!”
  王时雍扑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演技十分出众。
  反观张邦昌就十分被动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在跟自己表忠心的臣子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当即起身怒斥王时雍,并且言明自己这一切都是被王时雍蛊惑的!
  王时雍当然不可能认下,而且振振有词,玉玺跟文书都在张邦昌手里,自己又没当皇帝,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邦昌语塞,实在辩不过索性全倒出来,“两位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敢关闭内城死守,其实是这奸贼打从知道你们来时,就派人去通知金人,为了保住性命不惜勾结外贼,恐怕金人知道后很快就会有动作,万一要是打过来,他还想跟金人里应外合!”
  “这完全是他越过我自己策划的,我买通了他身边侍从方才知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此言一出,王时雍面色大变,结结巴巴地反驳,“一派胡言!定是这厮陷害于我,将军们可一定要明察啊!”
  眼看两人撸胳膊挽袖子几乎要打起来,宗泽本人也是士大夫出身,哪里看得下此等丑态,当即暴和一声:“够了!”
  张邦昌与王时雍顿时跟兔子一样被吓得站在两旁。
  “好了好了,宗将军息怒,多大点事儿,不值当。”赵淳楣见宗泽面色通红,当心老头儿气出个好歹来。于是拿了把椅子让人坐下,又温言细语宽慰了好一会儿。
  转头走到二人跟前,笑眯眯道:“特殊情况,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你们说该怎么办?”
  王时雍见赵淳楣态度温和,心中也略微轻松了些,立刻接话道:“依下官之见,最要紧的事让张邦昌退位,之后从民间寻出个宗室登基,开封都成这样了,留着意义也不大,不如迁都江南,之后等市局稳固,在寻求北伐。”
  接着他眼珠转了转,有些谄媚道:“想来宗姬曾在朝堂上建议迁都,那时候您就高瞻远瞩,实在让人佩服,下官不才,愿替您分忧,回去后第一个写文章号召响应您的意见。”
  见姓王的这么快就开始拍马屁,张邦昌急得要命,但他为人又没有对方机灵,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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