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二龙山多年来早已养成了办事效率高的好习惯,所以当赵淳楣下令西行后,很快整个军队全速运转起来。青州、东京的各种后勤物资源源不断地开始往外运,确认补给无忧,大军正式出发。
跟预想中一样,在确定他们没离开后,完颜宗望带领着自己的人也动身飞速往金国首都上京赶,对于这次的战况,他必须原原本本地告诉族人!
二龙山一行倒也不是光埋头赶路,现在大宋的北方已经千疮百孔,不少城镇被金人入侵后,当地官员被杀,出于一种“无政府”状态。在这种环境下,匪乱四起,治安极差。赵淳楣领着军队一路平乱,总算是在流寇尚未成规模前将他们全按住了。
至于那些乱贼,视情节严重杀得杀关得关,部分刺头没犯太大错又不怎么服管的,直接抓到军队里充壮丁。最开始这帮人叫得跟杀猪一样,后来吃两顿饱饭也就老实了。
此外还有件事让赵淳楣很惊喜,他们这一路竟然遇到了不少零散的抗金势力,这其中有的是民间武装、有的是山匪、有的甚至是官吏,他们人虽然不多,但一直没有放弃抵抗。
赵淳楣与各个首领交谈后,无论对方是什么出身,通通吸纳进自己的队伍里,并且一视同仁。
最开始一些首领尚且有些不放心,以为赵淳楣这么好说话是不是要拿自己的人当炮灰,结果遭遇了几次金兵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次作战,都是二龙山的人冲在最前方,其余的要么负责打扫战场,要么在后方掠阵。再加上赵淳楣本人吃穿都很朴素,待人赏罚分明,大家也就都安心听其调遣。
渐渐的,整个北方都听说了赵淳楣的大名,传说这位宗姬带领着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帮助他们打赢入侵者,而且对百姓秋毫无犯,一些受过她恩惠的,甚至在家中供奉起她的牌位。
赵淳楣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也抽不出时间来管。
大军走走停停,一路缓慢前进,比预料中足足晚了一个月才到太原城下。虽然拖沓了些,但总体倒也值得,他们的队伍不光壮大了,而且还妥善安排了北方的事务,让百姓不至于因为战事耽误了农耕。否则各种天灾人祸加在一起,今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太原城内的一万多金兵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早有准备,见到二龙山大军,并没有擂鼓迎战,反而派出了一位宋人使者,并且携带了赵佶、赵桓的亲笔信。
这位宋使姓秦,单名也该桧字,也是个老熟人。此时他尚未变成迫害岳飞的大奸臣,而且因为当时金国要立张邦昌为皇帝,
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金人气不过,将其与皇室一并掳走,如此也导致现在在宋朝其他人眼中还是位忠贞刚烈的清流名臣。
赵淳楣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让负责文书工作的楚齐将信接过,之后大声朗诵给众人听。
楚齐从东京城一路跟着来西北,接触到的世界与之前完全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整个人也沉稳了不少,然而当看到信的一瞬间,面色却陡然气得通红。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许久,少年方才一字一顿地读出了信上的内容。
帐内原本有些乱糟糟的喧哗声随着朗读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无人言语,四周死一般沉寂。
半晌,赵淳楣有些疲惫地开口道:“都说说吧,大家是怎么想的。”
“有甚好说的!”韩世忠收起平日嚣张肆意的态度,面上一片冰冷,“都到这一步了,那不成还真按照信上说的退兵?”
是的,赵佶跟赵桓就是写信让大军撤退,不光如此,还狠狠斥责了赵淳楣,说她牝鸡司晨,原本就是待罪之身,不允许大宋任何人与其有牵扯,否则就是叛国。
听了韩世忠的话,其余将领也纷纷赞同,一旁的秦桧顿时跳起脚来,指着众人的鼻子大骂道:“大胆!你们连太上皇和皇上的话都不听了吗!你们可都是大宋的子民,官家的臣子,跟罪人待在一起想叛国是吧!”
赵淳楣被他吵得脑仁疼,只能先好声好气让人将秦桧带下去,面对一帮五大三粗的士兵,秦桧不敢反抗,但临走前还是撂下一句,“众位别忘了,大宋的国君可还在金人手里,若惹怒了他们使得官家有任何闪失,各位难不成想遗臭万年吗!”
此言一出,原本想要说点什么的众人也不开口了。
如今的大宋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局面,皇帝不在,中央失去权威,南方官吏有些蠢蠢欲动,有些还在观望。北方在二龙山的强武力下倒是比较消停,赶走了敌人一切百废待兴正在重建,但大部分人依旧惴惴不安。
宋朝的皇室,绝大部分都在东京住着,一些散落在民间的宗室成员,基本上血脉都很远,有的甚至跟平民百姓无异,就像赵淳楣名义上的父亲,连当地稍微有点势力的乡绅都比他有牌面。宗泽倒是跟赵淳楣商议过要不要从那些人里选一位新君,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考虑到宋徽宗几十年的折腾,已经奄奄一息的大宋实在经不起又一位不靠谱的皇帝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从道义礼法上,大家还是赵桓的臣子,应该听其调遣,可倘若真这般,那他们这一路的艰难险阻,无数士兵的血泪全部白费,大宋也就彻底完了。
正当众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许久未曾发言的闻焕章缓缓开口。
“诸位,闻某有一计,可解眼下之困。”
第78章
闻焕章虽然也能出主意,但其实并不怎么知军事,这一路平乱打仗其实很少开口。
不过即便如此,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赵淳楣对其的倚仗,再加上早在几年前,闻焕章就在文坛闯出名声,众人也都非常尊敬,见他要发表意见,立刻收起情绪,侧耳倾听。
闻焕章环视了一周,沉声道:“太上皇、皇上二位圣驾北狩,内无三代之宗继,外有虎狼相围绕,现国势危殆,人心汹涌,故我等身为大宋臣子,应请定大计,以奠宗社。”
他先是把大旗举起来,示意大家选皇帝是臣子应尽的义务,而且必须要选,不选不行。
在座的听了这话,也都严肃起来,纷纷点头,唯有宗泽皱眉道:“这我之前想过,从民间寻一宗室继位,但翻遍了族谱,没有什么合适的啊。”
“怎么没有,”闻焕章轻笑,他继续道:“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依我之见,长者,达也。若说能力强的宗室,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死寂,久久无人开口。
“砰!”一位武将手中茶盏没拿住掉落在地上,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见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武将顿时惊出一脑门冷汗,磕磕巴巴道:“俺、俺一时没拿住……”
众人收回目光,经此一打岔,大家也都回过神来。
“不行!”宗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赵淳楣身为女子,历朝历代,你可听说过女人继承大统的,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不行!”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她的并不是闻先生,而是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前大楚皇帝张邦昌。
虽然张邦昌这个皇帝是金人逼着当的,但不管怎样都是大逆不道之举,只要新君上位,他八成是活不了多久,这点张邦昌也十分清楚。
没有人愿意死,都想活着,所以张邦昌启动了的自救行动。方才闻焕章开口的瞬间,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赵淳楣女子身份本就是劣势,但假如有一个更不够格的自己在旁衬托,对方立刻变得“根正苗红”起来。再加上赵淳楣待人比较宽和,对待朝中那群投降派,也只处置了王时雍一人。所以对于她当皇帝,张邦昌是举双手赞成。
宗泽瞅他就不烦别人,没好气让其赶紧滚边去,别在这儿添乱。
张邦昌之前因为理亏,在宗泽面前难免唯唯诺诺,可眼下关乎自己的小命,自然是要据理力争。他乃进士甲科前几出身,出使多国,一路做到宰相,论官场经验和嘴皮子,宗泽这个不得志的地方官根本不是对手。
在他的煽动下,很快,楚齐等学生也被感染,十分激动道:“宗姬已经证明了,她能管理好朝廷,为什么还要去民间找那些已经被养废了的宗室?现在局势这么危急,万一金人再打过来怎么办?我们大宋到底还要有多少个臣子饮恨而死,还出多少个牵羊礼?!”
“够了!”宗泽拍案而起,气得指着几个学生们痛骂:“尔等深负皇恩,现在二圣在敌国受苦,你们竟然说出此等话,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眼看局势越来越僵,大家也纷纷起身规劝,顺带让楚齐带头向宗将军认个错,然而学生们却都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诸位,烦请告诉一声,我们到底说得哪儿不对?你们难道都对这些事情无动于衷吗?”
众人微愣,旋即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