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祁岁聿抱着五六包衣物,来到房间里那略显陈旧的衣柜前。
红棕色柜门边沿,掉落了一块漆皮,露出里面质朴的原木色。
拉开柜门时,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过,柜子里面的空间倒是十分宽敞,甚至还配有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入住的时候,祁岁聿简单打扫过房间,柜子里面也都擦得干干净净,所以她只需直接把衣服放进去即可。
“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浴室里,等我回来再洗,你可别自己偷偷洗哦。”
祁岁聿摆放衣服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沈云暮。
“不过内衣裤这段时间,就得辛苦你自己动手洗了。”她又补充道。
“还有,洗澡的时候,一定要叫人在房间里陪着,千万别一个人。”
祁岁聿说着,仍觉得不太放心,一会还是得拜托一下师母她们多照应着点。
衣服在衣柜里被整齐地摆放成两列。
整理完衣物,祁岁聿又来到摆放着诸多瓶瓶罐罐的桌前。
桌子和椅子显然并不配套,祁岁聿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高出桌子一大截。
她只能缩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写便签。
“这些都是你要吃的补剂。”
祁岁聿本来是准备将这些天的补剂,按量整理进药盒里,可是空气里的潮湿还是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个罐子里装的是维生素,每天各吃两片。”
祁岁聿轻轻摇晃了两下罐子,瓶内传出的声音有些空荡。
她拧开瓶盖,透过不大的瓶口向里面看去,发现大概还剩下二十多片,应该足够支撑到自己回来。
她在瓶子上分别贴上便签,随后拿起旁边两个红白相间的玻璃瓶,透过瓶身可以看到,一瓶是满的,另一瓶则已经吃了一半。
“这个是补铁的,一天三次,一次一粒……”
祁岁聿将沈云暮每日要吃的,要用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在便签上写下详细说明,然后一一贴在对应的物品上面。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沈云暮就安安静静地听着,视线始终追随着忙碌的祁岁聿,一刻也未曾离开。
祁岁聿把房间里最后的尖角都用泡沫和胶带仔细包裹好后,手里拿着剩余的工具,环顾整个房间,确认真的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
这下她是真的该走了。
“我走了。”祁岁聿轻声说道。
沈云暮靠坐在沙发椅上,脑袋微微低垂,眼睛看着自己放在小腹上的手。
听到祁岁聿的话,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祁岁聿,轻轻点了点头。
祁岁聿收起手里的工具,朝着门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我真的走了。”
沈云暮轻“嗯”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
祁岁聿心里有些委屈,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不再看沈云暮,转身快步向门边走去。
她抬起手,握住门把手。
“你怎么也学我做小哭包呢?”
沈云暮的眼泪从脸庞滑落,滴进祁岁聿的手掌心里。
那眼泪的温度,灼痛了她的心。她的心疼化作轻柔的亲吻。
……
祁岁聿牵着沈哈哈站在雨中,和站在门里的谢安等人告别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她没有回头看,但她心里清楚,沈云暮一定就站在窗边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此刻的雨似乎比以往更冷了一些,寒意顺着肌肤直渗心底。
一路上,祁岁聿丝毫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朝着县城的最边缘赶去。
大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繁茂的枝叶肆意伸展。庞然大物俯瞰着面前渺小如蝼蚁的祁岁聿,随着雨滴摇摆的树叶,仿佛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换作旁人,置身于这般阴森恐怖的环境中,内心恐怕早已被无端滋生的恐惧和幻想压垮。
然而,祁岁聿的心中,却澄澈得没有一丝杂念。
唯有的一件事,恐怕也只是多砍些树了。
祁岁聿来到一棵粗细适中的树木前,站定后,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举起沿途寻来的斧子,毫不犹豫地朝着树干砍去。
“咚咚咚”,斧子与树干碰撞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
山里的“原住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惊叫着飞向四处。
在祁岁聿化身为一个无情的伐木工的同时,另一边的众人也在紧锣密鼓地搜集着需要的物资。
又一棵树在祁岁聿面前轰然倒下,溅起地上的树叶残渣和泥土。她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拎起斧子,脚步匆匆地迈向另一棵树。
起初,祁岁聿还有些不得其法,都是靠着自身的蛮力来砍树的,每一下斧子的挥动都显得无比生硬,这样不仅费力,而且效率极差。
但随着树木越砍越多,她也渐渐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她会先在树木的一侧砍出一道倾斜的切口,然后在另一侧砍出一个水平的切口,随后再交替砍着这两个切口。随着切口不断加深,树木便会出现轻微的摇晃。
在树木马上要倒的时候,就该轮到沈哈哈上场了。祁岁聿会在树上绑好一根结实的绳子,然后让沈哈哈去拉。
一开始,她们还难以精准控制树倒下的方向,好几次祁岁聿和沈哈哈都差点被树砸到,但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人一狗配合得愈发默契,周围倒下的树木也越来越多。
“咚”一声闷响,斧头深深地卡在树干之中,任凭祁岁聿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她一只脚蹬在树上,双手紧紧握住斧柄,用力往外拔,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斧头依旧稳稳地卡在那里,仿佛与树干融为一体。
祁岁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发力。她一脚用力蹬在树上,借助反作用力,两只手同时使劲。
终于,斧头被从树上拔了出来。
然而,由于用力过猛,祁岁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她被地上横七竖八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手里的斧头也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一旁的沈哈哈飞去,险些砸到它。
“汪汪汪汪……”
沈哈哈被吓了一跳,从地上蹦起来,冲着祁岁聿大声叫嚷起来,好像骂得很脏的样子。
祁岁聿有些愧疚地对着沈哈哈笑了笑,她实在是太累了,索性直接往地上一躺。
地面上的树枝,还有小石子,咯得她后背生疼,可她哪还在乎这些。
她顺手将雨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大有席地而睡的打算。
“汪汪。”沈哈哈却不打算让她就在这里休息,在一旁不停地叫着。
“沈哈哈,我休息一会。”祁岁聿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只胳膊盖在自己的脸上,挡住拍打在脸上的雨水,另一只手伸出去,摸索着在一旁咬她雨帽的沈哈哈。
然而,沈哈哈依旧不依不饶,见祁岁聿没有起身的意思,直接就咬住了她的手。
虽说没有咬破皮肤,但那股疼痛也足够让祁岁聿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过来。
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
祁岁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她的双腿发软,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着这片树林中最大的一棵树走去。
这棵树的上方,两根绳子自然地垂落下来。
祁岁聿走上前去,拿起其中一根,绕过沈哈哈的胸前,将它稳稳地绑在沈哈哈身上。
她又把另一根绳子系在自己腰间。
准备妥当后,她双手紧紧拉住绳子,开始往树上攀爬。
被雨水长久打湿的树干异常湿滑,每往上爬一段距离,她都不得不停下来,调整自己的姿势,以免脚滑从树上摔下去。
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在已经开始变得寒冷的天气里,额头上还在冒出细密的汗珠。
爬上去之后,上面有一块可以容纳一个人半躺着的空地。
空地的上方绑着一张透明的雨布,这便是这段时间祁岁聿睡觉的地方。
在树上坐定后,她喘了口气,然后拉着绳子,一点点将沈哈哈也拉上来。
沈哈哈一上来,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毛,甩掉大片的水珠后,乖巧地趴在祁岁聿身边,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祁岁聿这才得空查看自己的双手。
她将手上斑驳的纱布拆下,包裹在里面的手掌惨不忍睹,血肉模糊。
这几日不停地挥动斧头,她的手上不断磨出水泡,而在持续劳作时,水泡又一次次被硬生生挤破,反复的摩擦与损伤,让她原本纤细的双手,如今肿得像两只馒头,血迹斑斑。
消毒药水触碰到伤口的时候,一阵剧痛如电流般袭来,祁岁聿的眼睛瞬间红了。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小腿,将脸埋在膝盖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倔强地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