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真是给萧韫脸了。
  莫说刺指尖,纵是打死任何人,孰能说句不对?
  林见山紧抿着嘴,忽地转身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他珍藏多年的另一套文房四宝,百年前流传下来的。
  比上次太子送的,昂贵多了。
  他不信这次送过去,萧韫还能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扔出去。
  下人们将地上书册整理好,林见山抱着文房四宝,走进别院,地上簌簌地跪倒一片。
  房间里,萧韫依旧躺在床上,衣物单薄,趴在床上,半晌没动。
  林见山将东西放在桌上,扒拉他,见他没反应,把地上的竹风铃挂在窗边,一阵风吹来,声音清脆悦耳。
  萧韫闭上眼睛,不理他,耳畔传来竹风铃的叮咛。
  林见山的语气软了几分:“本王来了,为何不起来迎接?”
  萧韫不说话,继续背对他。
  “本王说话不管用,你当真以为本王不动你?萧韫,别得寸进尺。”
  萧韫双肩颤抖,掩面而泣,极力压住哭声,“你动我吧,反正在这世间活着,也是累。被人利用,被人抛弃,被人打骂,过得狼狈,不如西天索我命算了。”
  林见山沉下心,坐到床边,俯身用衣袖擦拭他的眼泪,无奈解释:“本王双亲被害,这么多年来,本王苦苦追寻罪魁祸首,不能放过任何线索,你该谅解本王。”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顿时有些后悔,不解自己跟萧韫解释这些。
  他没必要跟任何人交代。
  “我的手好疼,这几日夜里疼得睡不着,心更疼……”萧韫哭得梨花带雨,坐起身,面向林见山,一吸一顿地哭着,“先前我同你诉说心扉,说尽爱意,你全然不在意。伤害我,岂有轻易原谅的道理?若是他真不说,我的双手残废也可以吗?”
  “林见山,我问你,你要我疼,要我死吗?”
  “你敢直呼本王的名字?”
  “混账林见山,我恨死你了。”萧韫左手拿起衣服,砸在林见山的脸上,毫不留情。
  “不可以!”林见山抓住他的胳膊,顿了顿,轻声说,“本王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你次次折磨我,冷我心。我不是磐石,更不是木头,我会难过。我决定不爱你了。”
  林见山一听这话,阴沉沉的脸顿时多了几分慌张。
  他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着萧韫的啜泣声,愈发手足无措,身子往前倾了倾,想抱住萧韫,安慰安慰,又做不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这事确实是本王做的不对,你既是本王的妾室,凡事该以本王为纲,不得忤逆。”
  “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你纳旁的人当妾室夫人,早点休了我。我回教坊司胜过看到你,成日心碎。”萧韫哭得满眼泪花,鼻头通红,就连往日红艳的嘴唇更深了几分。
  好看。
  萧韫正落泪,他却沉溺色相,恶心至极。林见山恶狠狠地唾弃自己一句。
  手袖已被沾湿,林见山从怀里掏出香熏过的手绢,轻轻拭去他的泪水,“不休,难不成你当真想跟洛盖成婚?本王会治好你的手指,恢复如初,若是没恢复,你取针,扎本王的指尖,为你报仇如何?”
  “不要!”萧韫立马抬手,堵住他的嘴,“我不希望王爷受伤。”
  演戏得演到位,萧韫抽噎了一下,倚靠在林见山的怀里,眼泪簌簌落下,“我不想看你受伤……我心里好难受,你不安慰我,哄哄我开心,成天送些死物。”
  那只手来回摩挲林见山的胸口,摸得他心猿意马,胸膛起伏连连,他哑声道:“你想要什么?”
  “成日待在内院,无聊至极,手好疼,呜呜呜呜……都怪你,我疼死了……呜呜……下次你可不能这样了。”萧韫将眼泪蹭在林见山的衣襟,缠了纱布的手指凑在林见山的嘴边蹭过,“王爷,你心疼心疼我。呼呼,你呼呼嘛,我就不疼了。”
  “王爷,你都不呼呼……呜呜呜……”萧韫嘤嘤哭着,哭声应和着窗边竹风铃,又软又娇,“我替王爷受罪,心甘情愿,只要王爷一个呼呼,我就原谅你了。”
  林见山俯看那搭在胸口的掌心,再看看他受伤的手指,玉面桃花,春色荡漾,嘴角忍不住扬起。
  心里虽骂萧韫幼稚,林见山还是不情不愿地吹了两口,一根手指吹一下。“明日,本王出发前往武广镇,那里风景甚好,你会喜欢。”
  “我不去。”
  “别闹。”
  “你又想拿我威胁洛盖,我不去,万一又被你折磨。”
  林见山眼里沉沉,犹豫片刻,伸手搂住萧韫的后背,一手揉了揉他的胳膊,“不会的。”
  “若是再犯,我记仇。”
  林见山应了一声,侧过脑袋,鼻息尽是好闻的花香味,他忍不住偷偷吻了吻萧韫的发丝,愉悦攀升。
  “不犯,乖。”
  ◇ 第31章 瑟心大发
  太子一连几日,意志消沉,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每天夜里猛地会梦到梁希成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模样,时常幻觉东宫宫殿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出现一个阴影。
  他以为梁希成回来,托梦跟他诉说委屈,追过去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自己的母后。
  吓死人。
  他恨死他们了。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总是对他过于苛刻,储君教育如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就连侧妃都是他们选定。他总是背着他们,做各种他们不允许的事情。
  刚才他正在歇歇,又梦到梁希成,忽然惊醒,满身大汗。
  贴身太监刘敬送来安神茶,太子瞧着他,有点面熟。
  “之前在哪儿待过?”太子问道。
  “大皇子处,后来又去端阳公主处,皇后娘娘瞧见小的机灵,命令小的伺候太子殿下生活起居。”
  “是大皇子好,还是本宫好?”
  刘敬软声回应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天上云,凡人怎么相提并论。”
  “算你识相,长得也秀美。”
  刘敬乐呵笑笑:“殿下谬赞。殿下,宸王已出发前往武广镇,二皇子问您何时出发。”
  太子蹙眉,怒喝道:“大胆,本宫何时去,关他何事?”
  刘敬吓得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直言二皇子带话,说宸王带上妾室萧韫,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去,以解心中郁闷。
  太子满心被怨恨所充斥,当“萧韫”这个名字传入耳中,他原本恹恹地靠在床头,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
  然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即强行按捺住内心翻涌的激动,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本宫大病初愈,深感社稷之兴衰乃吾辈之重责。当务之急是共建行宫,以彰显我朝之昌盛,壮我社稷之威严。出发,现在就出发。”
  武广镇附近山脉高峻而悠长,像一条舞动的彩练,秋风落霜将树木丛林,染得五彩斑斓。越靠近镇上,山势愈发柔和平缓。两侧的落叶松与杨树,黄得明亮。
  抵达小镇的王府小宅,一堆公务等着林见山处理。林见山早出晚归,晚上依旧在萧韫房间歇息,为他换药,再以此作为名头,让萧韫“帮”自己睡个好觉。
  怪癖是养成了,林见山夜里没有萧韫埋在怀里,睡觉更不踏实。
  只是吃久,林见山胸前的凸点愈发明显,冬季即将到来,磨得厉害,他让人弄了药,早上擦擦。
  晚上回来,身体疲倦,始终没有睡意,一头栽倒在萧韫房间,害得萧韫吃了一口抹了药的乃,苦不堪言,连连擦干净。
  两人关系融洽许多,夜里还会说起朝中某个大臣的流言,逗笑彼此。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林见山将镇上的暗线布置好,这才同意让萧韫出门。
  大皇子在附近的寺庙已等候已久,这次出来,借着为疯了的苏家二公子苏云川求得平安符,以免被人怀疑。
  听闻萧韫可以出门,他假装带着二公子,顺路前往小镇逛逛。
  两人踏入酒肆,打算在此处用膳。一进店,只见酒肆里熙熙攘攘,座无虚席。众人的欢声笑语、交谈之声交织在一起,萦绕在人的耳畔。细听之下,大部分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行宫建造的事宜。
  大皇子包了一间雅间,挡不住苏云川到处乱跑,险些撞到人。他并不管,只是口头上喊了几句。
  萧韫带着扶柳,暗处的从江死死盯着,丝毫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大皇子逮住疯跑的苏云川,小声道:“小川,帮我个忙,我不喜欢那个穿白袍的男子,你撞一下他,我给你糖吃。”
  “糖糖……”苏云川转头望去,认出来,这就是当时在马车上的萧韫,是宸王的人。
  客栈没了位置,扶柳正在与掌柜的商量能不能让出一个位置,忽然一个头发绑着五颜六色的飘带,满脸敷粉,露着大红唇的男子往萧韫身上撞去。
  萧韫顺势倒下,为保护手,把一旁的酒坛子打翻,陶瓷碎成一地,酒撒在他的靴子、衣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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