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中林见山的脑袋。
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从江时,从江瘦瘦小小,像是一颗破土而出的嫩笋,怯生生地躲在父王身后。黑布遮面,仅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眸光中满是怯意。稚嫩的小手,一只紧紧揪着父王的衣角,另一只则攥着父王给的红豆糕,衣袖还沾着些许碎屑。
“小王爷,我……我……以后跟着你。”从江开口说话,声若蚊蚋,非要他微微俯身,凑近倾听,方能听清结巴的话语。
后来,他在外遇险,从江年纪尚小,却奋力保护他,身负重伤。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从江去打废大皇子的腿,他应该亲自上去动手,砍下大皇子的头颅。
林见山眼睛发红,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一把,深呼一口气,“秦是,备好红豆糕,从江爱吃,本王亲自为他报仇!”
◇ 第56章 替身
在林见山的推动下,大皇子的腿是装出来这件事,在京都的坊间迅速扩散开来。街头街尾的小孩,唱着“假瘸子,坐高堂”的童谣。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大街小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锐利的小刀,刺痛着大皇子的颜面。
传到太子耳边时,已经彻底变味。
太子自从裆位受伤后,一直养在深宫,不能出去。
今日,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不经意间提及大皇子即将入住东宫的事,太子的脸色变得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恨得牙痒痒。
这段日子以来,他过得郁闷至极,恨意与愤怒如同毒蛇一般,在他心底不断地盘绕、纠缠、凝聚,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
心中的郁闷与恨意不断累积,使得他愈发暴躁发狂。那些无辜的宫人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他的打骂,轻则被打得皮开肉绽;重则惨遭虐杀。宫殿之中,时常回荡着宫人们的惨叫与哭泣。
太子抓起床榻上的剑,顾不得礼仪与伤口,眼前全被仇恨蒙蔽,恨死了二皇子,也恨死大皇子。
宫人前来阻拦太子,太子早已发疯,凡是阻拦他的人,通通杀了,所到之处,血流遍地。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冲向大皇子的寝宫。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瓷器、字画,还是桌椅,统统砸向地面,“哐当”“哗啦”的声响此起彼伏,瞬间,寝宫内一片狼藉。
紧接着,他可怖的目光扫向寝宫里的人。那些宫女、太监们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一个接一个地走向他们,挥动着拳头,凶狠地暴打。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力气,被打的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哀求声、哭喊声在寝宫内回荡。
大皇子回到寝宫时,满地狼藉,四处流血。
太子竟如鬼魅般提剑从他背后突袭而来,直刺向大皇子的后背,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大皇子只觉一阵劲风袭来,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剑尖几乎就要刺入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偷偷潜藏在寝宫内的萧韫眼疾手快,迅速抄起一旁的花瓶,用力朝着太子的剑砸去。
“哐当”一声巨响,花瓶与剑相撞,太子的剑被打偏,剑锋擦着大皇子的身体划过,仅仅是擦破了一点衣衫,大皇子侥幸逃过一劫。
皇后姗姗来迟,带上护卫,将整个大皇子宫苑围起来,不能让人知道太子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寝宫内一片狼藉,血腥之气弥漫,哀嚎与嘶吼交织。皇后迈着沉稳却又带着怒意的步伐踏入,她身着华丽宫装,一双金丝莲祥云的绣花鞋,踩在满地的血迹中,殷红的鲜血瞬间洇染鞋尖。
目光扫过眼前的惨状,皇后柳眉倒竖,凤目含威。她看到处于暴躁发疯状态的太子,正挥舞着手中的剑,双目通红,状若癫狂。皇后几步上前,一把夺过太子手中的剑。未等太子反应,皇后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太子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太子的脸颊登时泛起红印。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了头,眼神中的疯狂也稍稍褪去了几分,露出一丝惊愕与委屈。
皇后的胸脯剧烈起伏,怒喝道:“成何体统!还没闹够?你想死吗?”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亲力亲为,对儿子严加管教,怎么儿子越教越变样?
太子瞪着皇后,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尊贵的面容变得扭曲,显得狰狞可怖,“都怪你,你为什么不保护好我?父皇废了我,你就让他废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混账东西,跟本宫回去。”皇后眸子坚毅,纵是面对满是惨状的儿子,依旧面不改色,命令侍卫将太子捆起来。
萧韫躲在暗处,这还是他第一见到皇后。
体态端庄大方,容貌姣好雍容,瞧着是位能堪重任的女子。
难怪林见山念念不忘,守身如玉多年。
“慕遥,你弟弟发了癔症,本宫会让御医好好医治他,这事关起门便好,你父皇身子不好,莫要叨唠。”
大皇子躬身作揖,“是,母后。”
皇后眸光深邃,临走前,问道:“你的脚……”
大皇子早知宫外的流言,急忙道:“走得多还是疼的,能为父皇鞍前马后,儿臣在所不辞。”
太子被捆成一团,让太监们抬出去,皇后紧随其后,心中很是不悦。
皇后心中满是忧虑,她深知太子因身子残废,依照皇家规矩与朝臣们的看法,绝无登基的可能。而大皇子,自小与她并不亲近,关系疏离,鲜少交集。
更何况,太子幼时顽皮跋扈,仗着自己受宠,没少欺负大皇子。如今时移世易,倘若大皇子登上皇位,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还会念及这微薄的情分,善待他们母子二人吗?皇后心中实在没底,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当年宫外祭祀,一片混乱,是她暗中命人打断大皇子的腿,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可如今,大皇子的腿却忽然痊愈,还真可能是装的。
皇后越想越觉得害怕,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必须想个办法,将大皇子拉下来。林见山向来听她的话,哪怕将来林见山登基,她的儿子也必然安全无虞。
眼看着他们离开,萧韫才现身,“去你父皇面前装可怜,把林见山调出京都,前往边疆,不然皇后与他定要你的位置,你的命。”
“父皇能听我的吗?”
萧韫想起林见山这个朝三暮四的混账,冷声道:“你父皇最讨厌林见山与皇后接触,听到他们前后脚都找你,你再暗中提提他们之前总是趁机皇帝昏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风流之事,皇帝估计恨死了林见山。”
“我试试。”
“还有你那个蠢弟弟,还有丽妃,你得安顿好他们,别让他们成为你的软肋,拖你后腿。”
这一月,皇宫众人皆为册封太子之事奔忙。原太子在失势后,无奈搬离东宫。
宫殿内,工匠们精心布置着,装饰华丽的幔帐、崭新的家具,都在为册封大典做着准备。宫人们穿梭往来,手中捧着各种器物,脚步又匆忙。领事太监们扯着尖细的嗓子,传达各项命令。整个东宫上下,一片忙碌。
然而,在这平静之下,各方势力的暗流仍在涌动,一场新的宫廷风云,似乎正悄然拉开帷幕。
太子的位置还没到手,大皇子自然不敢怠慢,每日在皇帝跟前伺候。但他心里一直隐隐担忧着,毕竟林见山一天不死,对他来说始终是个威胁。
“萧韫,你陪着我好不好?我怕。”大皇子坐在床边,身上太子册封礼服已穿好。
扮成太监的萧韫为他整理衣衫,“我在你身边,放心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听闻林见山这阵子常卧病在床,父皇本想让他去边疆,我不放心。”
林见山向来身强体壮,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武力堪称佼佼者。回想起那天,林见山被他狠狠磋磨一番,状态极为狼狈,却依旧能强撑着,提起剑来砍他,那股子狠劲和爆发力可见一斑。
按理说,林见山不该如此脆弱。
哪知林见山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缠绵病榻。王府戒备森严,藏在王府的眼线无法见到林见山,更无法确定林见山是否真的生病。城外消息平静,全无调兵消息。
萧韫莫名想起林见山在密室里,卧在他身下,他舔过林见山的眼泪,是咸的,声音是脆弱的。
这么刚强的人,看来真的病了。
“慕遥,你要记住,皇储只有你一人,其余的歪瓜裂枣早已被我们清除,轮不到林见山。”
“可是……你也知道先帝想要老宸王继承大统。”
“圣旨是假的。”
小时候他在先帝膝下学习,聪明伶俐,时常模仿先帝的笔迹,自然能写出一道圣旨。
只是他没想到圣旨成了真的。
萧韫冷声道:“他若是以假乱真……只能把他当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