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已然给谢流光规划好了道路:“你现在的修为,能好好比试一番的对象都早已被仙盟登记在册,要被仙盟找上门了徒增麻烦,不如去万兽林,找几头高阶灵兽杀了。”
谢流光停顿两秒,又被他带到别的思路上来:“哦。”
“按一般的修炼,都是闭关冥想,再辅以历练,不过速度太慢,等个几百年,兴许你那师父已经突破化神了。”墨山闲同他解释,“你是以杀入道,多锻炼些,也好。”
谢流光则马上道:“我可以去找我师父,我师父不在通天宗闭关,他人在不周山,我知道的。”
墨山闲抿唇。
“秋飞燕。”谢流光改口。
他如是直呼自己师父的大名,隐隐有些跃跃欲试:“不在通天宗,既没有护宗阵法,也没有那几个化神,我可以的,前辈。”
太可爱,墨山闲拿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看着谢流光迷茫地仰头,才道:“你才刚刚突破渡劫,秋飞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得有千年。”
“我熟悉他的招式,我是他教出来的。”谢流光说。
他当真是毫无保留尽心尽力地教的你么?
墨山闲没有说出来,只说:“他也熟悉你,你是他教出来的。”
谢流光便垂下眼,不知想了些什么,片刻才抬起来,眼里又盈满了笑:“前辈,你发现了吗?许承天不敢看我,他怕我。”
他坐到了墨山闲的腿上,兀自说:“谢鸿影也怕我,他们都不敢跟我对视,谢鸿影,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偏不看我,只看着许承天,许承天也不看我,他连眼睛都不敢睁。我知道他们怕。”
“没有人从万鬼渊出来过,他们怕你,也正常。”墨山闲说,“仙盟一切尽在他们掌握之中,稍有遗漏,他们便会觉得恐慌。”
谢流光把脑袋放到他的肩膀上趴了片刻,声音闷在他身上:“从前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过?”
“因为魂魄在其内会丧失所有的理智,我们是意外。”墨山闲耐心解释,“倘若我没有遇见你,我便不会醒来,你没有遇见我,也会逐渐在里面失去神智。”
谢流光又沉默了片刻,接着问:“为什么所有的魂魄都会进入万鬼渊?”
墨山闲也停顿了一下,语气变轻:“为什么……谁知道呢?也许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谢流光趴在他肩上没有说话,他便轻轻拍了拍谢流光的背:“困了罢?”
谢流光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墨山闲把他扶了起来,二人从仙盟宴一出来,便是来了这个秘境,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休整。
谢流光身上的衣袍还带着血。
他自己的,许承天的。
墨山闲拿手捻了捻,血块从手中脱落,先取了身袍子给他披着,手指一弹,谢流光身上沾着血的衣袍便灰飞烟灭。
血迹也不曾留下。
谢流光抓着袍子,叫了声:“前辈。”
“许承天也有渡劫巅峰……谢鸿影也是化神……没有法子。”墨山闲自言自语道,伸手抚着谢流光的背脊,中指按到了他的脊椎骨,原先被谢鸿影捅过剑的地方早已一丝痕迹也无,自己亲手塑造的身体,亲手给的如此的治愈力。
不要靠那么近罢,但和自己修为近似的人去打斗,不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只会落入下风;不要让血溅到你身上罢,可是若是在打斗中顾忌这么多,也只会分了心神。
于是墨山闲什么都没有说,看着谢流光自觉地吻了上来,轻轻地笑。
谢流光也笑,身上是墨山闲盖过的袍子,和前辈呼吸交错在一起,他又说:“痒。”
“痒还是痛?”墨山闲问。
“痒。”谢流光在他的身上笑,眼泪流下来了还是在笑。
“休息两天,我们就出发。”墨山闲低低吻去他的眼泪,“到云州去玩,凡间玩的多,带你去看。”
谢流光腻着声音说:“好啊。”
他的发丝又乱了,和墨山闲原本就披散着的发叠在一起,仰头看着墨山闲,觉得他垂下来的发像帘。
“等你的事情结束了,就到九州随意找个地方安家,去过的没去过的,都去玩玩。”
墨山闲又说。
“好啊。”谢流光则答。
第22章
凡间·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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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选择跟我们的镖船,算是跟对了。”货船的前沿,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中年人笑着道,手里拿着一杆烟,“我们‘走帮’,一年要跑万兽林足足十回,对里面的种种那可是驾轻就熟,只要不深入里面的核心地带,想跑哪里,我都可以带你们去。”
墨山闲在给谢流光喂才买来的糖人,闻言笑了笑:“是,我们仔细挑了挑才来问的,看你们帮人也多,船也坚实。”
这中年人就笑,骄傲毫不掩饰露在了脸上:“不是我吹,我们‘走帮’,虽然人不比他们别的帮人多,但人人都是练体期,还有三位突破了练气,和那些个仙门弟子虽是比不上,不过跑个镖,还是绰绰有余的。”
“去万兽林跑镖?”墨山闲问。
“走万兽林的道儿,去沧州,水里半截,路上半截。”中年人把烟杆在船头敲了敲,“到了路上换苍云马,比咱们凡间的寻常马可快上不少,去一趟也就个把月,一去一回两个多月,走两趟万兽林,不急的话还能打点猎领赏。”
谢流光把糖人咬碎了吞了,轻轻咬着竹签,墨山闲拿手帕给他擦着手指,嘴里依旧同中年人搭话:“怎么不想着入了那仙门去,当个仙家子弟快活?”
“仙家子弟哪里快活。”中年人摆了摆手,对着烟嘴吸了一口,“要守那狗屁戒律清规,天天不是练就是练,哪里快活?”
“长生,还有抬手可憾山河的实力。”墨山闲说,“无数人求仙问道,求的不就是这两样?”
“长生也没什么好。”谢流光把竹签捏在手里,一个不注意就把它碾成了粉。
长生长生,想死的时候也死不掉。
墨山闲垂眼,替他吹去了手上的粉尘。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中年人从鼻腔吐出烟,“去那仙门修个百把年,出来以后,别说老婆了,孩子都恐怕翘辫子了。还有那撼山河,那些人筑基金丹的做得到么,还不得要什么元婴,小乘……渡劫?”
“大乘就可以了。”谢流光小声说,“渡劫的一剑,可以劈开一座山。”
他这话说得像亲眼见过一般,中年人盯了他两秒,面上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二位便是那仙门弟子吧,总归要一路走的,有什么修为,是什么宗门,可否给小弟透露一二?”
“散修,筑基而已。”墨山闲便笑道,“我们就是求仙问道的,钻了那牛角尖,比不得您通透,到现在上不来下不去,也没什么意思。”
船头流水被划开,谢流光侧着身子去看。他们到了云州以后都是步行,没有像其他来往的高阶修仙者一般御剑或者别的什么,故以中年人也没再多怀疑,墨山闲给了他三枚三品丹药当作路费,已经是极尽阔绰了。
日沉月升,暮色在天际拉开,又一个伙计从小船上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卷轴,脚底湿漉漉地踩上甲板。
“有什么消息没?”那中年人便问。
“有啥消息,一个能赚钱的都没有。”伙计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斜眼瞥了坐在一旁的墨山闲与谢流光,没多在意,“仙界现在正闹呢,好像在抓两个什么人,多重要呢,没什么功夫跟我们凡——人——多讲几句话。”
“什么人?”中年人又问。
“哪个晓得。”伙计从裤腰上也是取了一杆烟,点火吸了口,席地而坐,把卷轴扔给中年人,“狗日的,神仙了不起咯,摆个叼脸,叫我们也跟他们找,找鸡毛。”
中年人把烟枪放下,打开卷轴,卷轴之上还附有微弱的灵力印,他便把灵力往里面注边也是骂:“那些个仙人,搞什么都要往里边弄点灵力。”
谢流光从他们刚才开始对话就没动了,看着水流听着那二人讲话。
墨山闲倒是好像无事发生,甚至仿佛带了两丝好奇地看着那卷轴。
卷轴之上正是谢流光和墨山闲的留影。
中年人看了那卷轴片刻,下意识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墨山闲和谢流光,年龄看着相近,但样貌完全不一样,不过仙人的法术多了去了,变换一个样貌倒也轻松。
“这是什么人?”中年人也不避着他们,直接问伙计。
“有一个是那个,就那个,妄天尊者,好像是半步登仙吧。”伙计摆了摆手,“搞不清楚,还有一个说是什么渡劫,叫什么来着,渡劫转圣吧,那都是快飞升的境界。这种境界的仙人哪里会到我们凡间来哦,还不在天宫里享受去了?”
“也是。”中年人放下卷轴,觉得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想法荒谬,哪怕是筑基的弟子,也算是踏入了修真的门槛,看他们练气练体的人跟凡人没什么区别,都摆着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儿,走哪去哪不是御剑就是乘他们那鬼灵骑飞轿,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乘这凡人的船。